百萬台灣白領西征號角響,減薪赴大陸已成趨勢,未來四百萬台灣白領階級,將面對是否赴大陸工作的共同憂慮。
十多年前,美國經濟正起飛,鮑仰山從台灣獨自一人到美國闖蕩,從美國一家連鎖賣場經理,一路做到掌管美東七、八州的副總經理一職;一九九九年,他進入光纖科技公司擔任負責人員訓練的經理,當時年收入超過十萬美元,但是在光纖產業逐漸沒落下,鮑仰山思考,未來世界的機會在哪?看到上海半導體產業的發展前景,他知道,機會就在中國。為了不要錯過這個大好機會,去年,他四十歲,攜家帶眷來到了上海。
減薪七成只為大展身手八個人搶一碗粥競爭激烈
中芯半導體分配了一間四十坪大的房子給鮑仰山夫婦,該社區內籌建專屬於員工子女就讀的雙語幼稚園與中小學,今年下半年還將設立高中部,來解決員工最掛心的子女教育問題。鮑仰山說,「看到這些設備與環境,你就會了解,我們為什麼肯減薪七成,到中芯來發展四十歲後的事業。」
鮑仰山新婚的太太許藝華解釋道,在美國年薪六、七萬美元不算什麼,而在中國,三萬美元的年薪已算相富富有,來中芯奮鬥的八百位外國科技菁英,他們心裡清楚,未來生活會更好,根本不在意眼前的回報。
去年底 1111 人力銀行公布調查,在一般服務業中,平均二四.二%的上班族願意到大陸發展,這個比率在半導體、科技產業的上班族中有二七.三%,金融和保險業有二二.二%、製造業有一八%。根據 1111 人力銀行登錄的數據,二○○○年願意到大陸工作的人數才八千六百人,二○○一年暴增到一萬七千人,去年又增加一倍,達到三萬兩千人,但台商所提供的職缺,從二○○○年起,都在四千五百人左右,呈現停滯不前,目前已經是八個人搶一個大陸職務,僧多粥少,競爭激烈。
台幹的薪資福利,也每下愈況,從九七年兩到三倍薪水,二○○○年已經下調到一.五倍,近年,月薪一.二倍去大陸工作還算好,平薪甚至減薪西進的台灣白領比比皆是,薪水福利也逐年縮水。
別再沉醉領高薪的美夢──三成六港人願減薪登陸
上海一家台資建築設計院,一位香港大學雙料碩士建築科系畢業生,想應徵四千元人民幣的設計師工作;建築院的負責人,正討論要不要錄取這名香港大學生。在九七年之後,有愈來愈多香港白領願意減薪,到大陸找工作。
根據香港城市大學去年七月公布的調查,在受訪的六百多位香港人中,有三成六的人表示願意以低於目前香港工資一成的薪水到中國大陸工作,有兩成二的受訪者願意調降兩成薪水到大陸工作;表示不願意減薪到大陸工作的只占兩成四。
這項調查反映出受訪者可能憂慮在香港的發展、空間比大陸少。但由於大陸的生活水平較香港低,就算工資調降一、兩成,生活條件仍比香港好。在香港,減薪赴內地工作已經成為趨勢。
談判籌碼愈來愈低──少五成薪者比比皆是
根據 104 人力銀行資深職場分析師游偉誌表示,在四十八種職務類別中,從二○○二年開始,已經有包括多媒體開發主管、系統分析師、微機電工程師等十二種職務類別,開始出現在大陸工作的台籍幹部薪水,比在台灣同樣職務與年資薪水少的現象;甚至還出現少五成以上的差距。在大陸成為全球吸納人才的黑洞同時,這種情況將只增不減,中小企業的台籍幹部擁有談判薪資的籌碼愈來愈少。
儘管大環境不利台幹,但有少數的幸運兒抓緊策略,在減薪、卡位之後,找到機會翻牌。
現為摩奇創意上海總經理的趙美娟,十年前,她是年代( TVBS )多媒體事業部副總經理, 九六年台灣總統大選時,TVBS 即時計票系統就是她所創建,九八年赴美擔任巨集碁集團美國電子商務投資事業、宏碁大觀園市場部副總裁,二○○○年舉家遷往上海發展。
四十歲的她隻身前往上海找工作,她向朋友借了間房住,安頓好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網, 趙美娟表示,當時她每天登錄大陸 51Job 等各大求職網站,研究大陸的求職市場,為了能迅速接到回傳的訊息,電腦整天幾乎不關機。五個月後,她找到上海捷森廣告公司營運副總裁的職位,雖然僅拿到美國四分之一薪水,但她已經很滿意,因為在每天約有上萬名台灣專業白領找工作的上海,她的運氣還算不錯。
損失百萬年薪──趙美娟與萬人爭搶工作
因為在大陸內陸民營企業公司工作,趙美娟可以比較輕鬆地打入大陸封閉的媒體環境,由於上海捷森廣告公司老闆與上海電視台關係不錯,讓趙美娟這個台灣人可以參與上海電視台的節目製作。一天,上海電視台播放的財經節目讓趙美娟掛上總策畫的頭銜,當自己的名字秀在大陸當地的電視台上,趙美娟心想,她損失百萬薪水擔任中資企業高階主管的代價,終於獲得回報,她已熟知大陸電視媒體環境,人脈也建立起來。
此刻,美國的摩奇營銷諮詢公司想找大中國副總裁,她順勢跳槽,經歷八個月與大陸老闆的磨合期,趙美娟離開大陸這家公司,趙美娟說,雖然同文同種,但畢竟是不同的文化和教育背景,與大陸老闆對於事情的判斷,有些時候會有很大落差。
每月二萬朋友笑「瘋了」──吳俊億卻自認是正確的抉擇
四十歲的高階經理人減薪去大陸,自然是尋求更大的可能,二、三十歲的台灣年輕人願意減薪赴大陸,雖然有同樣的念頭,但另一個考量是大陸物價相對比台北低,雖然薪水少了,但花費的成本低,還是可以過好日子。
上海三福房產諮詢公司總經理特助吳俊億在上海和田路,擁有四十五坪大的獨立辦公室,裡面放著寬達一百八十公分的辦公桌,幾張沙發還顯得有些寬敞,二十八歲的他,已經是管理五、六十人的小主管。他早在九九年就來大陸發展房地產代銷的事業,當時他不過二十四歲。
吳俊億原本在台灣當房地產業務人員,每個月可以拿到七、八萬元的薪水,當年到上海發展,薪水才五千元人民幣,到大陸之前,朋友說他拿兩三折的薪水,還願意到大陸受苦是不是瘋了,現在看起來,當年他「瘋了」的決定,似乎是正確的選擇。
吳俊億說,當時台灣房地產市場已經不好做,他相信,以大陸經濟發展的模式,台灣房地產的榮景,一定會在大陸重現,雖然當年公司給的薪水不高,但五千元人民幣已經夠他生活所需,他記得,九九年當時上海的外環線高架橋還沒蓋好,餐廳也寥寥可數,但交通建設開始帶動房地產的發展,他知道這樣的機會自己不要錯過。
雖然五千元人民幣(兩萬元台幣)薪水對台灣而言偏低許多,但這樣的薪資,仍是上海一般白領的兩倍,生活還是很優渥。吳俊億強調,大陸每月八百元人民幣可以請阿姨幫你煮飯、打掃、洗衣服,台灣一個幫傭得至少得花一萬八千元,兩者薪資花費相差七倍。
每月花不到八千元──工作三年就賺到輛轎車
也許是因為薪水不高的關係,吳俊億不涉足風花雪月的場所,但也因此更能專注自己的工作。中午吃不慣大陸四塊錢人民幣的飯盒,就到麥當勞吃八塊錢人民幣的漢堡,晚餐吃小館子,每天吃個二、三十元人民幣就可以吃得很好很飽,日子過得也不會比台灣差。到大陸兩年後吳俊億盤算,雖然薪水少了,但花費每月不到兩千元人民幣,薪水存了三年,他已經有能力買輛轎車。
他的收入偏低,反而「因禍得福」,他較能深入大陸當地朋友的生活圈,經常與大陸朋友聊天討論,比別的台幹更了解當地人的想法,四年多來,他已經建立自己在大陸的人脈,這些人成為他堅實的顧問。吳俊億指出,很多人說,到大陸卡位,其實大陸不是卡「職位」,而是卡「人脈」,人脈建立成功與否,幾乎關係你日後經營事業成敗的關鍵。
二○○○年上海房地產飆漲前,大陸朋友早就叫他布局,因此他搭上這班順風車,成為房地產飆漲的贏家,運用台灣的經驗,規畫樓中樓的空間,創造低總價、高單價的房地產產品,由於他所規畫的產品,與競爭對手區隔化,銷售業績幾乎達九成以上。到大陸四年了,現在吳俊億年薪高達兩百萬元台幣,是當年離開台灣的兩倍以上。
珍惜舞台──不要斷了人脈 忍一時之氣可造就好前程
有十年大陸經驗,曾經是大陸最大兒童嬰兒用品銷售商中威集團的高階經理人的張偉齡,現在是香港上市公司隆成集團副總經理,負責推廣自創「小天使」嬰兒用品品牌的銷售。他說,微利時代台商為了降低成本,對台幹的薪水一直在打折,有些人可能因為薪水被減,嚥不下這口氣而離職,失去舞台,斷了所經營的人脈,相當可惜。
他也曾經領過薪資每月一萬元人民幣,但他從來不氣餒,認為只要留得青山在,把自己能力培養好,自然會遇上伯樂。也因為自己的堅持,當初在中威銷售嬰兒用品,因而熟知大陸嬰兒用品的銷售通路,當隆成集團的老闆想打大陸內地嬰兒產品市場時,他的價值自然浮現了,請他來掌管五、六百人的營銷團隊。張偉齡強調,在大陸,因為你的管理經驗,會隨著市場大餅的擴大而得到應有的回報,短期的薪水可以不在意,機會可能比較重要。
去年下半年,中時報系人力萬象根據所做的二○○二年上班族失業憂慮指數調查,顯示已經有五○.九%的台灣上班族,開始考慮到大陸工作的問題,不過當台幹的薪資福利愈來愈低,可用的資源愈來愈少,推估四百萬的台灣白領階級,將在未來幾年內,都面臨是否減薪赴大陸工作的問題。
無論是職場老將,或者是初生之犢,大家都希望在大陸不成熟的市場中尋找機會,抱著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心情,戰戰兢兢與來自全世界的白領競爭,這場台灣白領西征的號角已響,就端看你要衝鋒殺敵,還是躊躇不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