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大陸工程總經理殷琪而言,未來三年是一生事業最關鍵、也是最艱苦的歲月。
超大計畫永遠潛藏著危機與變數
四年前,以高鐵BOT案而一戰成名的殷琪,這四年來,不論在企業界的分量、社會大眾心中的形象,甚至在陳水扁當選總統後,其所擁有的政商關係,都可說是走上另一個高峰。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對慣以成敗論英雄的企業界而言,高鐵順利成功,則證明殷琪與核心成員的判斷正確、經營能力良好,對殷琪與大陸工程而言,都將是另一個事業高峰。但如失敗,則不僅反證競爭對手批評台灣高鐵低價搶標等說法正確,同時更可能影響到包括大陸工程在內的核心成員的本業經營。
高鐵預定九十四年十月通車,外界則認為應該會延後個兩年左右。但不論通車時間何時,計畫的成敗,最快在這三年內就可確定。也因此,台灣高鐵原來準備三年後再上市上櫃,因為屆時風險較能控制、遠景亦可預期了。
目前高鐵工程的推動,似乎一切順利,各工程標陸續展開,甚至有些較短的隧道已經舉行貫通典禮。但對於一項貫穿南北,涵蓋土木與機電整合,參與廠商從國內到國外,更涉及不少地方生態與利益的大型計畫而言,永遠潛藏著危機與變數。
最近兩年只見她單槍匹馬
南科振動的爭議,就是一項讓外界想像不到的障礙,到底能否順利且在不影響高鐵計畫的情況下解決,各界仍有疑慮;歐洲聯盟廠商在國外提出的仲裁案,台灣高鐵的勝敗亦在未知之數。至於現在最現實的困境,莫過於因整體景氣下滑,造成高鐵募資不順,以及核心集團成員力量逐漸分散。
以募集資金而言,原始計畫是八十六年訂定,但八十七年底的本土金融風暴,部分承諾投資的企業受傷慘重而退出;之後又因核心集團成員發展方向不同,原始股東再出資的能力受限,甚至時而傳出核心成員退出的消息。最後雖然都證明不是事實,但走了四年時間,除了前兩年還可看到核心成員為高鐵案而現身外,近兩年似乎只看得到殷琪單槍匹馬地支撐高鐵大業。
業界分析,五大核心成員中,殷琪擔任高鐵董事長,其投入自不在話下,其餘四名成員,至少以外界的感覺,各有事業的瓶頸與重心,已有逐漸淡出高鐵舞台的跡象。
太電孫道存,目前全力打造電信事業王國;富邦蔡明忠兄弟,在與花旗合作後,全心規畫金融控股公司與金融版圖,視野更延伸到亞洲與大陸等地;東元黃茂雄在與聲寶合併後,為了後續整合,就已占去其大半心力;至於長榮鄭深池,在高升為集團副總裁、形同被其老丈人架空後,出走交銀自尋一片天,長榮與高鐵之間的關係,是否因此有所變化,亦深受矚目。
她就是推動高鐵的最大資產
雖然殷琪與核心成員都否認其緊密關係有變,但近兩年,高鐵推動只見殷琪站在台前,無形中,殷琪已成為高鐵的化身。高鐵的成敗似乎繫於其一身,而其事業的起伏生死,亦與高鐵成敗「綁」在一起。
五大核心成員中,也似乎只有她有此能耐逐步推動如此龐大、繁雜、處處要與政府、地方牽扯的大案。蔡明忠就曾表示,高鐵最正確的決策就是請殷琪當董事長,一路走過來,連他們這些核心成員,都對殷琪的策略、行事的沉穩、細密佩服不已。
工程界人士分析,過去負責要與政府頻頻打交道的公共工程,完全站在挨打吃虧的一方。而以高鐵如此龐大的公共工程,確定非常需要政府與社會的支持,才可能順利推動。但殷琪在幾次與政府的重大爭議上,如正式簽約前對政府應辦事項的爭議、高鐵融資、南科振動等,幾乎都大獲全勝。
除了高鐵計畫龐大,政府不能讓此BOT案破局外,更重要的是社會的支持,才使殷琪與高鐵能擺脫官僚系統的干擾勝出。事實上,殷琪已成為高鐵推動最大的資產。
殷琪是如何為她本人創造出今日的「資本」呢?回顧過去殷琪進入企業界之後的過程,應該多少可了解其個性、特質,與未來的可能性。
在「男人事業」中承擔壓力
殷琪在三十三歲自美歸國接掌大陸工程總經理後,在國內一直享有相當高的知名度。但坦白說,早年殷琪的知名度主要是在以男人為主的營建業中,年輕貌美的殷琪卻要帶領龍頭企業大陸工程,而且當時她的父親殷之浩仍作為其事業發展的主要支撐,她本身的經營能力反倒不是那麼明顯。
但事實上,這段時間殷琪就已展現堅毅的性情與求變的經營手法。台橡與大陸工程人員形容,殷琪接手後,幾乎二、三年就要來一次變革調整,而在大陸工程與黑道周旋的過程中,殷琪堅持不低頭的執著,更顯露其女性堅毅特質。民國八十年「六年國建」推出後,黑道開始介入國家重大建設,營建業槍聲此起彼落,一直堅持不與黑道掛鉤、甚至不退讓的大陸工程,壓力也不斷增加。
在中山高拓寬工程招標中,傳說竹聯幫大哥曾出馬要求大陸陪標,或至少不要投標,殷琪堅持不退讓。最後這位大哥到殷琪住家親自登門拜訪,按了電鈴後,殷琪就是不開門。
當時業界甚至傳說雙方在殷琪住家附近發生過「槍戰」,由於情況緊急,關切女兒安危的殷之浩還由國外打電話要殷琪放棄投標,但殷琪仍不為所動。最後是因為一名與大陸有交情的營造廠商老闆,打電話來說他被這名大哥「綁架」,條件是要大陸退出。殷琪為顧全交情及該名老闆的安全,才退出競標。
高鐵沿線走透透拜碼頭
殷琪執掌大陸工程十多年間,業界從未傳出大陸工程聯合業主綁標或與黑道圍標情事。殷琪堅持與對抗黑道的毅力與勇氣,確有乃父之風。回顧這段與黑道周旋的過程,殷琪曾表示,她的原則是絕對不能與黑道打交道,因為只要打過一次交道,後患無窮,黑道永遠都會找上你。
雖然執掌大陸工程沒出過什麼大狀況,不過真正讓殷琪成為「一軍企業家」的關鍵,還是打贏高鐵那一仗。
台灣高鐵的勝出,主要歸功於殷琪幾個策略運用成功,包括價格與發包策略等,而在競標中,殷琪更展現對計畫的理想與新觀念、投標策略的運用、行事的沉穩、遇事的果決,確實讓人眼睛為之一亮。
台面上外界雖然看到殷琪的大動作,但台面下,殷琪對推動高鐵,則展現其細緻周延的一面。推動工程之初,就由專人負責協調與地方相關的事務,對高鐵沿線經過地區的地方人士、社區,各項應有的禮數一個都不會少。
殷琪在一次與東華大學師生座談時就透露,她忙著在高鐵沿線「拜碼頭」,高鐵公司也以幾近地毯式的方式發掘問題,然後去解決它。甚至沿線學校畢業典禮都要打聽清楚,以免屆時失禮。同時還要找一些地方人士當「特派員」,以免遺漏重要訊息。
是輕舟已過萬重山還是船過水無痕?
高鐵如此龐大、牽涉如此多地方的工程,推動至今仍算順利,未在地方碰上強大阻力,殷琪這種事前預防、周密的行事方式,厥功甚偉。
展望未來幾年,殷琪本業的營建,景氣仍將低迷,大陸工程雖為營建龍頭,但沒落行業的龍頭,仍難在企業界有影響力;屬於傳統產業的台橡,雖然已在大陸投資,但也不具爆發力。加上殷琪因總統大選挺扁,至今仍被大陸視為「特殊人物」,在上海的個人投資亦已套牢,因此,高鐵的成敗,對殷琪個人的意義、事業的成敗,就顯得格外關鍵與重要。
客觀分析,殷琪雖然不輕言動用政治關係,但阿扁執政後,過去與阿扁的關係,的確使其成為有「直達天聽」能力的企業家;再者,不論新舊政府,為了國內經濟發展、區域結構提升等需要,盡力支持高鐵的推動,是必然的選擇;此外,推動至今,與地方大致已有不錯的互動,加上殷琪本身擁有的社會聲望,這些都是高鐵順利推動的有利條件。
但反過來看,也有多項潛在的風險與問題,最明顯的就是錢的問題,特別是景氣不斷走滑之際,未來情況實在讓人不敢太樂觀。至於南科振動問題,事實上尚未解決,與台鐵之間亦仍有未解決事項;此外,如果景氣再持續走衰,一來未來的需求會減少,二來原來要挹注投資的高鐵特定區開發計畫收益,也必大受影響。
未來三年,高鐵與殷琪是否「輕舟已過萬重山」,更上層樓,成為亞洲甚至全球最重要的女性企業家;還是「船過水無痕」,高鐵與殷琪一起落入敗局,就看這位「綠色女王」的能耐了。
/BOX/
她永遠讓男人與女人都感興趣
/撰文/
吳家和
她是個謎樣的女人,許多人認為她集智慧、美麗於一身,躋身國內主要企業家之林,但絲毫不見市儈氣,反而被認為行事堅毅,不輕易出手,一旦出手,必然是舉國震驚,雖然不願涉入政治,但在國內擁有的人望卻讓政治還是找上她。
名人的感情世界總是令人好奇,殷琪最受外界議論與矚目的,莫過於其未婚懷孕生子。消息傳出後還一度引起各界的討論,對於此事,曾經歷過婚姻失敗的殷琪坦然表示,她認為她不適合婚姻生活,但又很想有一個孩子,而孩子的父親與她的觀念一樣,因此才懷孕。
殷琪還說,婚姻不是一個自然的制度,是人為設立的制度。雖然對此事殷琪相當坦然面對外界的詢問,但也界定在個人私事,不希望影響到公司甚至影響到社會大眾,因此她也特別強調不結婚生孩子,不是每個人都有條件這麼作。
即使在八十六年底生下第二個女兒後,這時她已是兩個小孩的母親,而且與孩子的父親住在一起,當再被詢及是否有結婚的念頭時?殷琪想一想後還是說:「我懷疑結婚的必要性。」她認為婚姻是社會制定出來的架構,目的是社會需要安定,是否自然,頗令人懷疑。
雖然在與政府發生爭議時,外界感受到殷琪強悍、堅持原則的一面,未婚生子,又讓人感受到她不受傳統拘束的一面,但殷琪也有非常傳統的一面。例如她對部分女性主義顛覆傳統母親角色的想法,就認為「未必能接受」,因為她非常強調作母親的角色與投入。
有原則、有方向,是殷琪給外界的感覺。但事實上,她對自己未來的走向,唯一肯定的是對完成高鐵計畫仍充滿著信心與使命感,其他則一切隨緣。
對自己未來的生涯規畫,殷琪說,很多事是命運,不是作規畫就可達到。重要是把握現在,這點她非常務實,作好現在的工作最重要。這種觀念,與曹興誠的「隨波逐流」理論,多少有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