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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三分之二問題企業要倒掉!」P.38

「還有三分之二問題企業要倒掉!」P.38

黃任中是股票圈內最著名的金主,手中雖然擁有百億資金,過去卻總愛講風花雪月、給外界「八卦」的形象,但是,在這次的風暴中,黃任中對一連串出問題企業的經營弊病感觸特別深,在接受《今周刊》的訪談中,他難得的收起一向玩世不恭的神情,批判政府紓困政策不當和企業主經營心態短視。以下就是訪談的主要內容。



問:最近企業危機頻傳,問題癥結到底在哪裡?

黃:這是自食其果,前人種樹不良,後人無涼可乘。不管是開一個小的商店、金融機構或是政府機關,都與企業管理的基本原理一樣,是同樣的道理,任何東西要治本,不能治標,治標是臨時性的、會浪費掉的,只在當時看得見效果。



紓困無用,問題企業就讓他倒!

一個大企業可以生存,是因為經營者有遠見,今天做一個決定,對短期好的,不一定對長期好,對長期好的,短期絕對沒什麼太大效果,能做長期董事長的像王永慶、張忠謀、曹興誠,都不會被 replace。

但那種股權常換來換去、或是房地產公司一下好一下壞,是沒有長期目標的,長程目標就是多買幾塊地,但時機一旦不好,怎麼敢買地?所以長期目標完全是投機性的,那種不是企業,出事的都是這種人,為什麼?他們不懂經營,短期目標一下擴展,一下發展,當然一下子就出事。

問:你覺得政府應該對出問題的企業紓困嗎?

答:會出問題的人,就是本業搞不好,沒有花腦筋做本業,而是花腦筋去炒股票,因為賺錢賺得最多的還是股票!今天企業出問題的,就該讓它出問題啊!就讓它倒啊!它本就不該生存的,企業怎麼紓困呢?企業是靠人來做的,你不務正業,本業無法跟人競爭該怎麼辦?轉行嘛!轉型嘛!

有人說,我本業很好,但我做垮了,政府應該來紓困、來幫我,這怎麼通呢?怎麼叫做「很好」呢?做得很好怎麼會垮咧?這我聽不懂,也看不懂。

唯有自由經濟才能讓好的生存、壞的淘汰,政府怎麼能隨隨便便紓困呢?這大概是受了兩個因素影響:一個是選舉,一個是香港政府前一陣子參與自由經濟、來管市場了,香港本來是自由經濟的 Number 1, 但政府這麼一管,它的外匯、經濟,排名已經落到十名以後了,經濟已經不自由了。如果台灣政府怕選舉選不好,就去紓困,那還得了啊!以後倒得多咧!你還能紓困幾家?



企業倒風會越來越厲害

問:您覺得後面還會有企業出事嗎?

黃:那當然啦!愈來愈厲害,現在只倒了三分之一,選後會倒更多,一定的,它如果不好好做事,只想炒股票,倒得更快。現在電子股一大堆,還說好得不得了,你去看它的呆帳、存貨有多少,存貨都是錢哪!都是沒用的,應該倒的就要讓它倒,才不會長期傷害,現在政府的紓困都是治標,不對的。我們的政策有問題,他們(指官員)沒做過生意,李登輝雖然搞那麼大的公司做大老闆,但他不懂政府這家公司該如何運作。

問:大家很擔心市場的發展,新巨群、國產、侯西峰……這幾個集團出問題,把台灣的金主,從南到北統統乾洗了好幾遍,金主受傷非常慘重,大概是空前的,這對市場有何影響?

黃:金主對台灣股市有兩個基本的影響:第一他提供資金,資金愈多,股市愈旺,國家的收入多,號子也靠這個賺錢,大家都好,這是很簡單的事。市場資金若是靠現在的正常管道,是不夠的。第二個,金主都有個共同目標就是做多,對股市是正面的,當然長期不一定對,但目前來講,是一個不錯的東西,它對股票市場有個基本的影響力。現在金主圈這些人受傷很重,做任何一行都有壞處,人家說做金主沒有什麼壞處,都是好處,但是這次是賠到了,怎麼說一定不會賠呢?

問:金主的風險在哪裡?

黃:最大的風險就是股票跌了賣不出去,無量下跌最可怕。

問:以前金主有控制風險的方式,到了一個價位就會把它賣掉……

黃:無量下跌你賣不掉,所以無量下跌是最可怕的東西。現在還有一個更可怕的就是謠言,謠言可以造成混亂,如果隨便一個謠言就可以使得一個股票下跌,這不得了,這會出大問題,所以我們應該要控制它,要有個有公信力的地方去check 謠言是真是假,立刻查、立刻公布,這是政府應該做的 service。



「我最重視名譽、絕不做空」

問:最近的謠言實在很多,你也是謠言中心,你知道嗎?

黃:我不知道,我又有什麼謠言?

問:上次所謂的八人放空小組,其中有個金主點名說是你,說是「黃姓金主」。

黃:真的嗎?我不知道,我從來不放空,絕對不放空,我如果這樣做,是跟我的主客戶對作,這如果傳出去,我的生意就不必做了,我不能為了這點利做這種事,對我的客戶,股票進出都要陪他,我的名譽這麼多年,為什麼有這麼多人敢跟我做那麼大的生意,是因為我的名譽,別人做得比我大的不多了。

問:前一陣子出事的人,有沒有找你幫忙?

黃:有。

問:是在什麼樣的階段找你,你又如何評估呢?

黃:他們都是在快糟糕的時候找我,但我的閒置資金有限,已經沒有能力幫,因為那不是小資金可以解決的,除非我有個幾十億元的空檔,如果只有幾億元,根本沒有用,丟下去根本看不見,他們的洞太大了,所以他們就找中投、找劉泰英,只有他們才有錢補這個洞,別人頂不住。



黨營事業賠得最慘

問:不過中投這次也很慘!光是侯西峰、國產,幾十億元跑不掉,以前人家都認為金主不可能賠錢,現在的遊戲規則是不是改寫了?

黃:幾十億?我想這個數字跑不掉,國民黨這次賠了錢。以後大家應該會更小心,要分散風險,不要把東西集中在一個地方,就算出了問題也傷不重,這些人傷得重,都是因為太集中了,幾乎每個 case 都跑不掉。

問:你怎麼評估這些 case 的風險呢?

黃:我是謹慎、小心、保守出名的,這是絕對的,而且講話一定算數,名譽特別重要,什麼東西都能用錢買到,但名譽不是靠錢買的,是慢慢累積來的,我不能為了一個 case,把這麼多年來經營的名譽毀於一旦,能出多少就出多少, 不搞太多。

問:你一個 case 有沒有上限,大概是多少?

黃:嗯……這不好講,不好透露,還是要看擔保品。

問:這次地雷踩下來,你看台灣金主實力的消長如何,減少了多少?

黃:金主圈一五%到二五%都出場了,中、小型的金主出場很多,有的幾千萬元的金主,只有一部戰車,早就完了,大的也都受傷,像我有幾百部戰車,炸掉幾部無所謂;應該說不是無所謂,而是仗還可以打,可以繼續。

問:像你這麼精明的人,還是會踩到地雷?

黃:這要看運氣,看老天爺對我的好壞,最近這一波,我都是臨時有個小鳥(編者按:黃任中稱他身邊的女朋友們為小鳥,小鳥們大多長袖善舞,結交許多股市、企業名人,因此消息特多)來告訴我有什麼情況、要怎麼樣,要我特別小心,避免踩到地雷,或是踩到趕快收回,這次國揚、新巨群等等事件,我都碰到邊,不過,就像我說的,我的戰車有一百輛,傷了幾部不傷元氣,還可以運作。

問:這次的傷法,比起以前,算是嚴重的?

黃:當然是嚴重的,這次是措手不及、完全來不及,所以很麻煩。

問:三個多月前,你算了一下自己的資產約有一百億元(見《今周刊》八十七期),現在大概打了幾折?

黃:九五折吧!



侯西峰教張朝喨做股票
是金融風暴的大頭目

問:這個折數很少,市場上許多其他人的實力都是對折砍的?

黃:剛才我說過我傷得不重,我做事保守,抵押品夠,否則再給我好的條件我也不要,我要客戶抵押品夠。其實最厲害的還是侯西峰,教國產汽車做股票的就是他,他是起了頭的大頭目,股票一下來,牽連很多人,張朝翔、張朝喨也真倒楣,父親交下來的東西沒多久,就搞成這樣,他們沒有留本,很難再有機會。

問:張朝翔把九五%的股票都買回自己手上,怎麼會做這麼愚蠢的事情?

黃:貪!人最後都害在這個字。他們以為可以把股價炒上去,再賣出去,如果不是這樣,不會出那麼多事,都是不務正業,不好好做事,看到這個方法比本業賺得多,幹嘛還好好弄本業。尤其第二代、第三代上來,沒經過大風大浪,沒吃過苦,沒有長期的東西,本業賣的東西利潤不高,卻一直擴張,等到房地產、經濟不景氣,整個情勢一下來,利息開始付,又沒有訂單,要倒,快得很。

問:其實買股票容易,只要有錢就可以,難的是怎麼賣股票。

黃:對啊!所以他們才要護盤啊!

問:像國產汽車這麼大的公司、這麼悠久的歷史,怎麼會借這麼多錢?全部負債一千一百億元,它是怎麼借法,錢又到哪去了?怎麼可能這麼多錢在手上不見了?

黃:本事啊!(搖頭嘆息)他們本事大。他們護盤、護利息,這利息不得了,丙種利息錢也不得了,這很可怕的,你能撐多久?你不要怕錢多花不掉,快得很,很快就不見了。




曾正仁帶著乩童出國賭博

五、六年前,我和曾正仁在賭城賭過錢,這個人好賭,那是我第一次認識他。他以為他有一套,那時我沒聽過這個人,台中的一個建設公司,聽來名不見經傳,但他的排場很大,帶了廣三一大票人,旁邊很多人搖旗吶喊,還帶個乩童去賭,在賭場大廳作法,我沒看過這種場面,心裡想這是什麼招數?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去軋頭寸,輸了就完了、贏了就贏了,這就難怪了,普通人怎麼可能賭這麼大的錢?

問:你和長億有往來嗎?

答:我和長億一直有往來,已經很多年到現在。

問:在下一波,長億會不會出事?

黃:依我看不會,因為楊天生是個保守的人,若是他手上沒有泛亞銀行,不會出大問題。銀行就怕有壞消息、擠兌,泛亞應該不是真正有問題,只是擠兌的問題,它貸款給廣三集團的資金,都是一億、二億元的小數字,而且都有抵押品的,他們也不硬撐股價,這是他 smart 的地方,若是一直撐在五十塊,他就完了。

問:過去幾個企業出事,大半是因為護盤,這些企業主因為股票質押,不得不護盤。

答:現在股票市場中,至少有四分之一的公司在撐盤(指護盤),所以我們的股市才不健全,才有這麼多問題,才有明牌,很多人不好好去想,這個公司值不值得投資,而是這個股票有沒有人炒、有沒有人撐盤,所以整個體系都有問題,這麼多人在干預市場,就應該抓。照美國的做法,撐盤是意圖影響行情,是犯大法的。

問:經過這次風暴,你會考慮和什麼人合作?

黃:我認人的,第一要有交情;第二個,我要看相的!看他的相貌、氣色和運氣,我旁邊有人會看,這是中國的傳統藝術,我覺得看相看得最對的就是我,不一定每次對,但大部分都對,所以,看相不一定用在感情或自己的事業上,與人交往、做生意都可以用得到。

另外,還要看我和他合不合。我這個金主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我是要參與的,不只是借錢的,要看我和他怎麼合夥,做多久,從哪個價位到什麼價位,就把它賣了,賺了錢,我要分的,賠了錢,我也要賠,我不光賺利息,所以要算這個東西。在稅法裡,賺了利息要繳稅,但我和你合夥做股票,賺錢不用繳稅,為了鑽這個漏洞,我要合夥,我可以多出一些錢沒關係,為了合夥,我要算八字,看運氣合不合,如果沒有稅法,我可能不會這樣,現在如此是為了走正當的漏洞。

問:選舉過後,股市行情如何?

答:選舉完,還有很多企業會出問題,我生性保守、不貪心,會更小心,只賺穩穩的錢,不冒大風險,反正錢已經花不完了,所以我不貪,不會出問題。

不過我認為,農曆過年前股市還是有行情的,有人擔心企業陸續出問題股市會很遭,其實早在一個月前,我就說,國民黨會想盡各種方法來做股市行情的,只是不知道會出這麼多事,現在我相信,選後還是有行情,股票市場永遠都有得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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