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03編按：IC設計龍頭聯發科今天盤中最高衝上959元，再創歷史新高，距離1000元大關愈來愈近，2020全年營收更暴衝30%至3221億元台幣，同樣締造歷史紀錄。
《今周刊》於去年12月底出刊的第1253期2020年財經風雲人物，就是聯發科董事長蔡明介及執行長蔡力行，以下為該期原文。
一個深思經營策略，對於追求卓越永不止步，即使已然做到90分，也不放棄繼續走向100分。一個帶領團隊治軍嚴謹，談笑間，不失幽默，面對挑戰，全力以赴，卻也不忘給予後進溫暖建議。
隨著蔡明介、蔡力行兩人聯手發威，聯發科在世界的舞台上愈攀愈高，不畏中美貿易戰、新冠肺炎疫情，2020年營收突破百億美元關卡，再繳亮眼成績。
12月15日，聯發科董事長蔡明介接受《今周刊》獨家專訪時表示，「台灣累積幾十年科技實力，尤其是在半導體，因為重視研發，就能產生技術創新跟差異化，所以，疫情之下，台灣科技產業、半導體產業的競爭力是更強。」
聯發科鬆掉的螺絲 被他拴緊了
今年聯發科集風光榮耀於一身，5G一戰，讓苦練晶片武藝多年的聯發科，終於先聲奪人，笑傲江湖一回！
這一回，聯發科成功奪勢造局，不能不歸功於刻苦自勵、認真練功的過往！
時序回到2017年。「5G Owner（負責人）是誰？」偌大的辦公室裡，霎時一片鴉雀無聲，在座的聯發科高階主管們，無人應聲。
發問的，是當時甫上任的聯發科共同執行長蔡力行。2017年，蔡力行走馬上任，立刻就召集眾人檢視正在進行的5G專案。一位了解聯發科管理運作的產業人士透露，蔡力行一進聯發科，就強化管理力度，要求「一件事情一定要有一個Owner負全責」，每個專案都有固定負責人，不僅完整掌握專案細節，有任何問題，蔡力行也可以直接找專案負責人討論。
一位高階主管便私下透露，「現在要跟Rick（蔡力行英文名）報告，準備PPT更不敢馬虎，有的部門還會事先演練。」蔡力行要求到位，聯發科鬆掉的螺絲被他拴緊了，效率更勝以往。
就這樣，聯發科的5G研發專案不僅找到了負責人，在蔡力行緊盯研發進度下，5G晶片研發進度兩年來催足了馬力。果然，2019年聯發科先聲奪人，硬是搶先高通一周，發表全球第一款5G單晶片（SoC）產品天璣一○○○，而後推出的天璣八○○、天璣七二○，更是輕鬆橫掃Android中階、入門機市場，讓聯發科今年5G晶片出貨量超過4500萬套。市場預估，聯發科今年在全球5G晶片市場中奪下22.5％市占率。
5G晶片的成功，不僅讓聯發科強勢擠進IC設計市場前段班，大量出貨帶來的營收、獲利，更厚實了聯發科在未來的實力。
「聯發科2020年營收將突破100億美元大關。」蔡明介對外表示，他期待聯發科能穩健成長，在世界占有領先地位。
100億美元約3000億元新台幣，對於像台積電這類，營收以「兆」為單位的晶圓代工廠而言，有如九牛一毛；但對於像聯發科這樣，以腦力見長的IC設計公司來說，這極具指標性意涵。
雙蔡聯手攻5Ｇ
埋下日後營收10倍衝的種子
過去，蔡明介曾說，10億美元營收是IC設計公司的天險，「許多產品市場規模不夠大，是主要原因。」然而，隨著市場逐步變化，國際IC設計公司包括賽靈思、高通、博通等，營收愈做愈大，就連聯發科也在2003年突破10億美元天險，戰勝了一般IC設計公司不易突破的關卡。
但是，從10億美元走到百億美元，聯發科卻跌跌撞撞走了17年，產品方向的選擇、應用性的擴展，到技術研發底蘊，隱含聯發科各式試錯、各種辛酸，中間歷經了高峰、低谷，也重新整裝待發、拴緊螺絲之後，才有今天的成績。
今年，聯發科能在5G晶片一舉奪下超過2成的市場，一改過去多年來在通訊晶片開發過程，落後高通、備受壓抑箝制的局勢，如今的風光，與聯發科所形成的「雙蔡聯手」有絕對的關係。而這個「雙劍合璧」威力無比的勝利組合，也許可以回到3年前，蔡明介找來蔡力行擔任共同執行長的那一刻說起。
科技產業大老們談起蔡明介，清一色就一個形容詞「低調」。一位認識他的業界友人形容，老蔡（友人、老聯電同僚對蔡明介私下稱呼）平日不應酬，個性審慎、內斂，屬於思考型的領袖人物，閱讀是他的一大樂趣，舉凡世界戰爭史、《孫子兵法》、管理大師經典等，只要有助策略思考都無一遺漏。
聯發科能成就今日的光景，無疑有賴蔡明介勾勒的大方向、制定的策略，但即使如此，在貫徹與執行，總會需要一個人來協助自己突破盲點。
蔡明介好友、華誠資本董事長楊邦彥就說，「蔡明介是一個open mind（開放心胸）的人，不會一下子就做決定，他會聽不同人的看法，才去做他自己最好的決定。這也會讓決策有時候不那麼明快。」
除了決策思索很久，蔡明介也不愛管執行細節。「老蔡一定是公司拍板的人。」產業人士說得直接，「但他不喜歡營運，而更喜歡策略。營運面也不可能管那麼細，一定得有幹部執行。」
但這個幹部能找誰？聯發科旗下強將林立，現任的副董事長謝清江、總經理陳冠州，乃至於過去執掌無線通訊事業部門總經理徐至強、智慧手機事業部總經理朱尚祖……，各有一身武功，但從聯電分割出來的聯發科，向來讓內部各山頭自行努力，各自投身武林廝殺建功，加上過去以來一路併購擴張，許多早該解決的整合問題，更需要大內高手來統整解決。
併購經驗豐富專業的眾達國際法律事務所合夥律師黃日燦觀察，「以前聯發科併進來的企業，例如晨星、雷凌等，都『各自』相安無事；但說起整合，就沒那麼徹底、順暢。」市場外在環境變化又很快，內在整合一旦未竟全功，勢頭好的時候，也許問題得以隱藏；但對蔡明介而言，聯發科要更上一層樓，這無疑是遲早要改善與提升的問題。
何況，一路在通訊戰國時代面臨激烈鏖戰的聯發科，即將進入5G肉搏的關鍵時刻，格外需要一位綜觀全局、號令群雄的大元帥。對一手創立聯發科帝國的蔡明介而言，唯有找到適合人選，聯發科才有機會在即將展開的戰局，奪得關鍵的優勢地位，甚至主導局勢的發展，才能應對未來的巨大挑戰。
「聯發科、甚至整個業界，誰的輩分、資歷可以跟蔡明介齊平？太難找了。」產業人士說，「聯發科裡，跟老蔡同輩的大概就劉丁仁、卓伯（卓志哲），但他們一個個退休了，新上來的人既得有資歷，也得有輩分，裡面的資深員工才會服。」
於是，2016年底離開中華電信的蔡力行，就成了蔡明介極力網羅的不二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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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力行鐵血出名
打通公司任督二脈
蔡力行認識逾50年的好友、行政院前院長陳冲回憶，蔡力行決定赴聯發科任職時，其實是很興奮的，「他以前對聯發科的評價就很好，覺得這是我們台灣的自有品牌，技術獲得國際肯定，這點讓他很佩服。」對蔡力行來說，蔡明介的邀約，意味著他將回到熟悉的半導體世界，而且過去他在台積電擔任執行長的經驗，勢必能為正致力於經營升級、有意打造世界級團隊的聯發科，帶來正面貢獻。陳冲說，就他了解，蔡力行最後決定加入，是認為自己能讓聯發科的品牌、技術發揚光大，也覺得這一定會是一個很有成就感的任務。
果然，蔡明介延攬蔡力行，是一張絕佳好牌。蔡力行的到來，為聯發科帶來了一番全新氣象。
「他把聯發科任督二脈打通。」既認識蔡明介、也熟識蔡力行的黃日燦，談起了聯發科這3年來的變化，言簡意賅一語道出蔡力行的貢獻。
道理很簡單。蔡力行的經歷「鎮得住」台灣最大IC設計公司內的高手。曾有「小張忠謀」之稱的蔡力行，在台積電就以鐵血聞名，戰功不在話下；日後一度轉調任台積固態照明、台積太陽能董事長，再接掌中華電董事長，這段前後共五年的經歷，管理經驗從和國際客戶打交道，轉換到和立委、派系過招，功力在接收地氣之後，已不可同日而語。
蔡明介找來蔡力行，論輩分、論資歷、論經驗，都足夠讓聯發科內部人對這位新來的執行長很「服氣」。就此，雙蔡聯手之下，成功領導聯發科乘著5G大勢而起。
說起來，蔡明介、蔡力行都是牡羊座，其特質是做事積極、坦白率真、爆發力強，一旦確定目標，就會全力以赴。蔡明介找到了蔡力行，等於找到看法相似的夥伴，「他們都是思慮夠的人，但該執行的決斷也都有做。」黃日燦認為。
聯發科去年搶先推出5G單晶片，不僅獲得中國智慧手機四大品牌商青睞，今年5G晶片出貨量也將超過4500萬套。（攝影／蕭芃凱）
現代商鞅遇上秦孝公
內部作戰協調 對外炮口自然到位
古有秦孝公重用商鞅實行變法，君臣一心，帶動秦國從一小國逐漸壯大，為日後秦國統一天下奠定了基礎；若是換作現代軍事策略來看，蔡明介就像是航空母艦戰鬥群的最高司令官，指揮戰鬥群的作戰編隊，蔡力行則是航空母艦艦長，聽從執行最高司令官命令，並負責全艦訓練、航行安全及其他管理事務。
黃日燦就形容，聯發科過去的航隊作戰，臨陣指揮不免有點卡，「聯發科從1艘船變2艘船，很快變成100艘船，太快長大，……有些船靠得太近、搭配不對」，船艦的部署不順，勢必影響團隊戰力發揮，「找個曾經在航空母艦上頭的艦長來，這個艦隊（運作）就順暢了。」
聯發科的內部作戰部署協調了，還得精準把炮口對外瞄準到位了，才能「贏」。
「定價」，正是蔡力行讓聯發科在市場中精準定位自己的一個好方式。說起來，「定價」這招，也是蔡力行向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學到的重要祕技。
效法張忠謀的定價學
遇品牌廠殺價還手攻防
張忠謀曾說，「定價也很重要，我發現差別是標準型產品和客製化產品。標準型是很多競爭者都有的、定價自由低；客製化產品的定價自由相當大。但怎麼定價，卻需要相當大的技巧，要依據成本、客戶需求程度、客戶可承擔的財務數字。例如當年和IBM做生意，我就知道他們出得起價錢，客戶的財務能力都要研究。」
現在，蔡力行將這門祕技用在聯發科產品的定價上。
業界人士透露，「聯發科以前為了打進客戶，會接受品牌殺價。」舉例來說，三星就很會談判，「三星會把IC晶片的問題列下，比方說這裡沒做好、那裡沒功能，要扣1元、2元、3元，品牌廠會殺價。」以前的聯發科為了搶市場，會讓品牌廠殺價，「但其實不能這樣做，因為定價關乎獲利。」
蔡力行進入聯發科後，調整了產品定價方式，當品牌客戶列缺點挑剔時，蔡力行則很自信地端出聯發科晶片的優點，「聯發科有哪些競爭對手沒有的規格，他都會列出來。別人打你的時候，不會沒辦法還手，且還能提出攻防。」加上情勢也有利聯發科，在華為受到美國的制裁，無法出貨5G手機之際，給了聯發科乘勢奪取市場的大好機會。
走過17年的光陰，聯發科今年營收可望突破百億美元關卡，基本面佳，也讓股價從年初低檔273元一路漲到高點763元，外資更喊出目標價上看千元的利多聲浪。
從蔡明介全新改版的著作《競爭力的探求》可以看到，蔡明介提醒要「隨時保持永遠的危機意識」，期許同仁能「不斷持續學習」、「精進核心競爭力」。他寫到「讓我們以作為台灣在知識經濟時代的典範，且具國際影響力公司為共同目標，一起努力」，基於這樣的期許，他告訴員工「要比，就要比世界最頂尖的公司」。追求頂尖卓越的企圖溢於字裡行間，也間接透露出，蔡明介領導下的聯發科之所以能幾經風雨愈攀愈高的關鍵。
（攝影／蕭芃凱）
（攝影／蕭芃凱）
蔡明介畫永續藍圖
投注龐大研發費維持競爭力
身為聯發科創辦人與經營者，今年屆臨70歲的蔡明介念茲在茲的，自然還是如何擘畫聯發科永續經營的發展藍圖。為了維持競爭力，聯發科每年持續投注龐大的研發費用，總計過去5年已投入高達2800億元在研發上，所提列研發費用占營收比重高達26％，相較今年同樣紅火的台積電、聯電，研發費用則僅占營收的10％以下，可見得聯發科投注研發之深重。
蔡明介體認到，聯發科要維持領先全球的競爭力，只能持續投資先進技術，聚焦高階產品，沒有退路地往前飛馳。「聯發科不只5G，還有其他厲害武器。」內部高層曾透露，物聯網、車聯網、無線通訊、人工智慧、AR（擴增實境）／VR（虛擬實境）、軟體與網路服務、工業4.0等，都是聯發科鎖定深耕的領域，鴨子划水，期待大展武功的時刻。
今年，雙蔡聯手下，聯發科營運寫下營收破百億美元輝煌的一頁，未來，蔡明介、蔡力行「雙劍合璧」的威力下，聯發科有沒有機會在IC設計前段班再上一層，進而挑戰世界之巔？誰敢說不可能。
Garmin老董高民環談老同學蔡明介：我已退第二線 他仍衝鋒陷陣
蔡明介是我台大電機系同學，我們這期同學人數達150幾人，分3班上課，因每個人選課不同，在課堂上較難有密切交集，當年對他的印象是成績優異，生活有規律。
我台大畢業服完兵役後，隨即出國，而蔡明介1997年創立聯發科後，事業卓然，每回從報章雜誌上讀到有關這位「IC教父」的報導，皆深感敬佩，與有榮焉。
我們倆分別在不同領域發展，沒想到多年後會因「IC」再有交集，我於1989年創立Garmin後，第一個產品是discrete（分離式元件）設計，體積及耗電量皆大，其後數年間積極爭取到IBM、Mitsubishi及NEC的合作，開發出Garmin專用的GPS晶片。而2005年後，因GPS市場的成長，聯發科也和其他公司先後投入這個晶片市場，蔡兄曾兩度來Kansas（堪薩斯）造訪，從我們合作的互動中，不難看出蔡兄沉穩的領導風格，以及聯發科團隊超越其他公司的技術及文化。
我幾個禮拜前剛好回到Kansas整理房子時，在書房裡看到了2008年蔡兄造訪我家時贈送的一本《競爭力的探求》，此回我花了幾天時間詳讀該書，更能深刻感受到蔡兄的雄才大略，也驚訝我們兩個公司的發展過程雖然不同，但在經營理念的願景、「以人為本」、「創新唯一」的價值觀及世界觀，卻相當雷同。
去年我回台灣時，邀集多位同學聚聚，蔡兄也風塵僕僕從中國參加論壇後趕來。我現已退到第二線，看到他仍精神煥發領導一個已屬世界級的科技團隊衝鋒陷陣，心裡不由自主再度為這位台灣之光、為聯發科，並為台灣高喊加油再加油。
（高民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