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本殞落 新日本崛起

四月下旬結束日本行，回到台灣正好碰上一連串證所稅風波，來不及談日本參訪的心得。最近全世界的上市公司相繼公布去年及今年第一季的財報，台灣與日本卻是兩樣情，順道利用這個機會來探討一下。

台灣的上市公司近兩季交出的成績單都相當難看。去年第四季，全體上市公司有五○九家賺錢，二六○家虧損，賠錢的家數創了歷史最高紀錄。今年首季仍然有一八七家賠錢，五六一家賺錢，對照二○一○年首季六二四家賺錢，九十三家賠錢，二○一一年首季六三六家賺錢，一○四家賠錢，可說是遜色甚多。

若看每股稅後純益（ＥＰＳ），去年第四季全體上市公司平均ＥＰＳ只有○．一八元，為史上最難看。今年首季ＥＰＳ也只有○．三元，比起二○一○年第三季的○．七八元，第二季的○．六九元都相去甚遠。上櫃公司表現更難看，平均首季ＥＰＳ只有○．○六元，而去年第四季ＥＰＳ竟然是負○．○一元。這是台灣產業的失落，也是台灣資本市場的警訊。在資本市場基本面栽了大跟頭的情況下，政府又祭出了證所稅，股市當然雪上加霜。

Sony新任CEO平井一夫全力推動改革，但外界並不看好，主因是有目標但少了進取精神。

歷經大地震  逾半非金融業上市公司仍賺錢

此時對照日本公布財報的企業，根據《日經新聞》的報導，日本非金融業上市公司有半數以上都在上個會計年度（二○一一年四月到二○一二年三月）達到稅前獲利成長，去年獲利成長的企業超過八百家，占整體上市公司五二％。日本企業經歷去年三一一大地震及泰國水災兩大災難衝擊，居然獲利能傳捷報，主要關鍵是高度競爭力產品能在全球攻城掠地。

最具代表性的是工具機大廠FANUC，因為工業機器人訂單大增，且全球市占率擴增到二○％，使公司獲利創下新高，股價也寫下一五六三○日圓的新高。還有日本小松製作所，因生產的礦業機器設備熱賣，全球市占率達四成，也讓小松在中國需求減緩的情況下，獲利依然保持耀眼。近半年來，小松的股價從一四四九日圓漲到二五一二日圓。

總結日本獲利創新高的家數達一五三家，這是一九九○年日本泡沫經濟以來表現最好的年分。不過，儘管出類拔萃的日本企業不少，但是日本也有很多大企業出現慘不忍睹的虧損。像Sony（索尼）最後結算虧損四五六六．六億日圓（約五十七億美元），創下史上最大虧損紀錄；Sharp也虧三千八百億日圓；最嚴重的是Panasonic在會計年度第四季（一至三月）大虧四三八○億日圓，全年虧損七七二二億日圓，創下史上最難堪紀錄。另外遊戲機天王任天堂，也出現虧損四三二億日圓的難得一見紀錄。

日本企業去年經歷了大地震、海嘯、核災，連在泰國設廠的日本企業，都在泰國水患中遭到重傷害。不過，剛剛結束的會計年度，日本企業普遍交出一張好成績單，反而是有很多赫赫有名的企業卻出現歷史上罕見的虧損紀錄。不覺讓我想起四月二十七日，我與東元集團會長黃茂雄、日圓先生木神原英資，還有日本東京證交所董事長齊藤，在東芝招待所共進晚餐的場景。

當晚，榊原先生談到全球經濟仍走向衰敗，他認為，美國即使有ＱＥ３（第三波量化寬鬆貨幣政策），對全世界助力不大，歐洲的危機就快來了，歐洲根本無藥可解。他也談到日圓還會再升，全世界五大經濟體都有困難，他特別強調，貨幣榮景即將謝幕，全球苦日子真的來了。

另一位我要特別提的是齊藤先生。他提到日本很多大企業，因為行動力緩慢、思考細密，但卻在這次經濟大變化中捉襟見肘，虧損日益加大；反而是一些獨裁型的領導者，反應快、行動力強，都把公司帶往好的境界，股價表現也特別理想。

這席話讓我想到，敦美投資董事長陳一平經常提及的新日本與舊日本的分野。像Sony、Panasonic、Sharp、ＮＥＣ等著名的日本企業，過去不但在亞洲獨領風騷，在全球企業版圖也舉足輕重。但是這幾年，我們看著韓國三星崛起，也看到蘋果稱霸世界，這些昔日不可一世的日本企業，卻紛紛中箭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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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ny與三星合資  卻反而讓對方追過

最具代表性的是Sony。一九九○年代，三星還看不出雛形的時候，Sony已在美國時代廣場樹立了巨型廣告看板，但Sony今安在？Sony在去年底已預告，該會計年度將虧損五千二百億日圓。五月十日公布年報，Sony虧損四五六六．六億日圓，是Sony連續第四年的虧損，比起公司自行預告虧損的五千二百億日圓稍好。不過Sony第四季的虧損達二五五二．一億日圓，優於去年同期的三八八八億日圓大虧損。

四月Sony已宣布裁員一萬人，新的ＣＥＯ平井一夫也宣布將斥資十億美元，全力拓展PlayStation和線上遊戲部門，並且擴大進軍新興市場，且加碼投資醫療設備及生命科技的新產業。Sony將利用既有的圖像技術，改善內視鏡等醫療儀器，同時將自行開發電動車。

平井一夫動作雖大，但市場策略分析師並不看好，他們認為Sony的改革，有目標但少了進取精神，這些計畫仍然無法讓Sony重返領導地位。Sony的虧損主要來自電視部門的巨額虧損，Sharp、Panasonic的大虧損也都與電視有關，而日本這些消費性電子產品，最大勁敵都是韓國的三星與ＬＧ。

三星今年液晶電視的出貨超過四千萬台，Sony則不到二千萬台，連三星一半都不到。過去日本的產品以貨優價昂著稱，如今韓國的液晶電視品質可以追上Sony，但是價格卻差一大截，Sony等日本大廠也就跟著節節敗退了。

最近Sony想推ＯＬＥＤ電視，必須向三星採購新一代的ＯＬＥＤ面板。Sony與三星去年十二月，才結束雙方合作七年的ＬＥＤ合資事業。另外，Sony與三星合資設立Ｓ—ＬＣＤ面板廠，雙方各享一半產能，Sony負擔一半的投資風險，卻把三星送上全球最大ＬＣＤ電視的寶座，Sony的ＬＣＤ電視反而一蹶不振。

這回三星要推五十五吋的ＯＬＥＤ電視，售價高達一萬美元，是目前ＬＣＤ電視的十倍，Sony也想跨進來，卻要向三星採購。Sony原是ＯＬＥＤ技術的開路先鋒，○七年就推出第一台ＯＬＥＤ電視，但遇到金融海嘯，只得放棄生產一台二千美元的ＯＬＥＤ電視，如今只能回頭向三星採購ＯＬＥＤ面板。去年Sony向三星買了五十三億美元的零組件，包括ＯＬＥＤ面板與行動ＤＲＡＭ、快閃記憶體Nand Flash。從這層關係已可看出Sony與三星的主客開始易位。

任天堂也遭智慧型手機威脅  恐步Sony後塵

Sony業績節節敗退，股價也欲振乏力。二○○○年的巔峰時期，股價曾經漲到一六九一○日圓，○七年金融海嘯前，還有七一九○日圓，最近業績公告，跌到一一○○日圓，創了歷史最低價。

智慧型手機方面，Sony斥資十五億美元向易利信買下手機事業，但目前三星與蘋果已獨攬智慧型手機市場。平井一夫一再強調智慧型手機將成為Sony的核心裝置，揚言未來三年讓營收成長三倍到一．八兆日圓，但是看到諾基亞、ＲＩＭ的處境，Sony前景恐不樂觀。

另一家是同病相憐的任天堂。這次公布財報，任天堂出現三十年來首見的業績虧損紀錄。由於智慧型手機不斷蠶食傳統遊戲市場，加上日圓的強勢，任天堂營收六七四六．五億日圓，衰退三六％。由於N3DS及Wii主機價格不斷下滑，任天堂虧損四三二億日圓。看到Sony的殞落，大家開始擔心，任天堂可能成為另一墜落的日本電子業名牌。

目前任天堂與Sony面臨的最大挑戰，都是智慧型手機與平板電腦大受歡迎，包括遊戲在內的各類應用程式（Apps），不但收費便宜，還可同步更新，大大打擊傳統遊戲市場。投資銀行Piper Jaffray估計，任天堂、Sony與微軟下一代主機銷售的前十四個月，遊戲軟體的銷售量平均下滑五三％。任天堂未來寄予厚望的Wii U銷售的前十四個月，銷售量恐怕只有Wii的三五％。任天堂與Sony都可說是天涯淪落人。

反觀行動快速的新日本開始崛起，其中Fast Retaining的柳井正最具代表性。柳井正沒有日本財閥慣有的思考法則，在公司名稱前面加了「Fast」，UNIQLO就靠著快速行銷手段，迅速席捲全球成衣市場。去年我們拜訪UNIQLO時，股價在一一九五○日圓附近，這回一口氣漲到一九一五○日圓才回檔，柳井正成為日本首富有其代表性。

百年企業遭受嚴峻考驗  新經營者也在崛起

這回參訪日本，我們也看到新一代日本經營者正在崛起，第一個讓我印象深刻的是網路公司LIVESENSE，公司取名為「生命的意義」，老闆是一位二十五歲的年輕人村上太一。村上十九歲在早稻田大學時就創立公司，從人力銀行、不動產仲介開始，隨著業績的成長，順利在東證創業板上市。目前他擁有二十五億日圓身價，成為日本史上最年輕的上市公司老闆。

村上先生有著娃娃臉，但談吐、器宇不凡，相信會是下一代日本創業的領袖。另一位是現年三十六歲的岩瀨大輔，創立網路銷售壽險產品的LifeNet。岩瀨大輔目前是LifeNet副社長，擁有哈佛商學院畢業的好學歷，他在日本創造一家網路行銷為主的壽險公司，以客製化的保單選擇，提供客戶安心的保障。目前LifeNet仍處虧損狀態，但是保戶從○八年六月不到一千戶，快速增加到去年年底的十．三八萬戶，未來被寄予厚望。

除了這兩位網路創業的年輕人，我們也見到一九六○年出生的星野Resort集團社長佳路。他是打造度假村的達人。星野是一九○四年在輕井澤發跡的百年老店，佳路已是第四代傳人。他從北海道的TOMAMU星野度假村開始，已打造二十七個頂級度假村。

除了這三位企業家，我們也看到BRAND OFF的社長安山勉，他從二手精品店開始，打造日本最大的二手精品專門店。還有安田隆夫從小雜貨店蛻變成為裡面什麼都有，專門給人逛街、尋寶兼打發時間的超級雜貨店──唐吉訶德。

在日本，我們看到一些垂垂老矣、面臨嚴厲考驗的百年老店或大企業，也見識了很多創新有活力的新企業。日本正在新舊交替的轉折點上，最後印證了齊藤先生的觀點，只有行動果決、決策速度快的老闆領軍的企業會率先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