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在經濟衰退早期 觸及警戒
回顧一九七○年以來的八次經濟衰退,薩姆法則多在衰退起始的兩至三個月之後被觸發。例如二○○八年的經濟衰退,薩姆法則在當年四月被觸發,落點稍晚於官方定義當次經濟衰退週期的起始點○七年十二月;○一年經濟衰退始於三月,薩姆法則在六月被觸發。
「這不是一個預期,而是一個指標,會在經濟衰退的早期出現。」薩姆強調。
截至八月,美國的失業率已經連續兩個月符合薩姆法則,七月的指標為○.五三%,八月進一步升至○.五七%。若九月失業率高於四.一%,將連續三個月高於門檻;如果屆時失業率高於四.三一%,則代表經濟情況更加遠離薩姆法則的及格標準,比八月惡化。
早在薩姆聲譽鵲起前,市場也曾根據「杜德利法則」(Dudley Rule),衡量經濟是否陷入衰退。
這項由紐約聯邦準備銀行前總裁杜德利(William C. Dudley)提出並命名的法則是指,當失業率的三個月移動平均值,比擴張時期低點至少高出○.三個百分點,經濟就會在六個月內陷入衰退。
由兩項法則的定義可以發現,薩姆與杜德利,都將失業率變化視為經濟是否陷入衰退的重要變因,兩者間的差別只在於經濟衰退週期「已被觸發」或「即將發生」。
從當前數據看來,若兩項法則仍具參考價值,美國幾乎已篤定陷入衰退。
然而,兩位經濟學家在今年八月中旬陸續接受高盛訪談時,並未一口咬定衰退將至,甚至不排除「這次不一樣」的可能性;但另一方面,嚴謹的薩姆在訪談時又自我提醒:「作為一個經濟學家,每次心中冒出『這次不一樣』的念頭時,就要特別小心。」不忘提出自己接下來對美國經濟的觀察重點。
先從「這次不一樣」的原因看起。「收入在增長、消費者支出在增長,就業也在增長,怎麼看,這都不是一個處於收縮狀態的經濟體。」薩姆直言,儘管失業數據已經觸發自己發明的衰退鐵則,但從更廣義的條件來看,美國經濟似乎沒有陷入衰退。
關於過去八次皆精準驗證經濟衰退的薩姆法則,這次為何可能「失準」?薩姆的回應是,使用失業率作為指標,不能忽略勞動參與率的變化。

這次不同?關鍵在勞參率
她解釋,過去失業率提升多由企業裁員、雇主減少雇用等各種減少勞工需求的行為所驅動;但如今失業率上升的部分原因,源自於美國湧入了數以百萬計意想不到的移民,使市場供需結構受到巨大衝擊。勞動力激增短期可能拉高失業率,「但當職缺數量能趕上、讓這些新增的勞動力找到工作時,經濟反而會從中獲得更多的成長動能。」
換言之,關於這次薩姆法則會不會失準,降息能不能挽救經濟?衰退鐵則發明人薩姆接下來就會從職缺數量變化找答案,開出的職缺數量必須增加,才能符合她對「這次不一樣」的預設劇本。
事實上,美國新增非農就業人口已連續三個月低於二十萬人,同時間職缺數量也在下滑,七月最新統計僅剩七六七.三萬人,比今年二月高點減少十三%,代表就業市場確有降溫跡象。
進一步的,薩姆強調自己現階段只是「無法確定經濟已陷入衰退」,而非對前景高枕無憂,她甚至表示:「我一直都在擔心經濟衰退。」薩姆認為,與其因單次的數據好壞影響經濟判斷,市場更該關心的是「發展方向」。
她舉例,美國薪資增長雖仍然穩健,但持續放緩,代表企業提高薪資吸引人才或留才的意願減少,一方面可能是供過於求,另一方面則可能因獲利成長趨緩,企業給薪更加審慎。
因此,薩姆期待看見聯準會更積極啟動降息,甚至在短期內一口氣調降兩到三碼也不為過,否則經濟衰退風險將進一步提高,「在聯邦基金利率顯著低於目前水準之前,我無法放鬆警惕……,更何況,目前通膨率不高,勞動市場也有足夠的疑慮,聯準會沒有不行動的理由。」她說。
薩姆直言,當前所經歷的經濟放緩,至少有一部分是源於聯準會將基準利率維持五%以上長達一年的政策選擇結果。
「如果經濟衰退在未來一年左右將要發生……,」她引用網球場上的專業術語形容:「這就是一個政策上的巨大『非受迫性失誤』(unforced error)。如果聯準會繼續壓低經濟,而我們最終陷入衰退,那麼這是完全不必要的;我現在比過去更擔心這一點。」

Fed前鷹派戰將也呼應觀點
任職紐約聯邦準備銀行期間,一向偏好貨幣緊縮政策、被視為「鷹派」的杜德利也大致呼應薩姆的觀點,認為經濟衰退的風險確實存在,但情勢未必無可逆轉。
儘管同意薩姆法則具有相當參考價值,但杜德利認為,從家庭支出、企業資本支出等指標觀察,美國經濟目前都維持在相對穩健的波動區間,因此即使失業率觸發了薩姆法則,也無法定調經濟已陷入衰退,他預期未來一年內,衰退可能性約為五至六成。
杜德利進一步樂觀地表示,「我不認為有嚴重衰退的風險,即使出現衰退,也是非常溫和的衰退……。我的看法是風險已經上升,由於風險上升,聯準會需要更加重視維持就業的任務。」
儘管對聯準會以維持就業避開「硬著陸」有相當信心,杜德利最大的擔憂是聯準會無論升息或降息,「總是比市場慢半拍。」
「至少從歷史上看來,當經濟疲弱時,聯準會很難及早介入,以防止全面的經濟衰退。」他舉例,過去四十年來,聯準會唯一一次實現軟著陸的紀錄,是一九九○年代中期,「有趣之處是,當時失業率基本上保持穩定。因此,在那段軟著陸期間,勞動市場的負面循環,從來都不是太大風險。」
「聯準會現在要做的就是複製一九九○年代中期的經驗,這是他們的目標。至於他們能否成功,我們拭目以待。」杜德利如此說道。
如何在不觸動市場恐慌情緒下,以足夠的降息幅度促進就業市場回溫,進而帶領美國經濟軟著陸,將是鮑爾眼前最重要也艱難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