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要到市區，叫了台Uber就趕緊穿鞋下樓準備等候，結果運將大哥已經抵達，這是一台2022年份的Toyota Cross油電，稍微小跑步趕緊上車，對司機真是不好意思。
運將大哥看起來是個斯文人，這時候若無其事說了一句：「咦？你為什麼要跑呀？」
我笑著說：「因為知道運將大哥們都不喜歡浪費時間空等，所以我很少讓司機等，通常都是我先到定點。所以趕緊小跑步一下。」
運將大哥說：「我剛好就在附近，所以提早就到了，這沒關係啦！差沒幾分鐘。」
好一陣子沒什麼有趣的乘車故事，我試著開個頭：「今天生意怎麼樣，好嗎？」
運將大哥慢條斯理說：「不錯呀，假日都這樣，最近都蠻好跑的。」
上車不到5分鐘，窗外下起了傾盆大雨，出門時看了氣象，下雨機率10%，就沒有帶了，沒想到突然大雨。運將大哥人很親切，說：「沒關係我有愛心傘，你下車就直接拿去用好了。」
「哪好意思這樣，不用不用，等等靠近騎樓的地方讓我下，應該就不會淋到雨。」我是這麼跟他說。
運將大哥明顯把車速放慢，因為當時這個午後雷陣雨實在太強，雨刷不停的動，但視線依舊有些模糊，看得出來他是一位謹慎的人。
「大哥您假日怎麼不休息？全職還兼職的呢？」
運將大哥一派輕鬆說：「應該算是兼職吧！一到五平常還有一份正職工作，不過打雜啦！很輕鬆，也不用每天都進公司。所以就來跑這個，我算蠻喜歡開車的，正好也用來賺錢。」
心想，哪有這種公司，怎麼這麼好？問問他年齡好了，是否快退休。運將大哥說：「我也55歲，其實應該算是退休了，以前40多歲就退了，只是勞保想說繼續找個地方掛著，所以找了份閒差，科技業的小總務這樣，當時找工作就有先講好，大概就這樣。」
聽到這邊稍微驚訝了一下，畢竟40多歲退休的人不多，接著問運將大哥：「請問您以前是從事哪一行的？怎麼這麼早就退休？是當老闆嗎？」
運將大哥微笑說著：「不是老闆啦！我在金融業。」
我說：「不對呀，您是證券、銀行還保險？哪有聽說40幾可以退休的？」
運將大哥接著說：「我以前是在銀行，什麼部門幾乎都輪過了，應該除了外匯沒有，其他都有，公司換了被合併，當時有員工的優退方案，我當時也覺得累了，就乾脆領一領離開，再去做別的就好。」
原來運將大哥也是位銀行人，我也順勢念了幾樁著名的國內銀行合併案，像是北銀跟富邦，或者是國泰世華，但通通猜錯，他那家真的是改名又改名，中間合併過程，高層難免會有理念不合或爭位置的狀況，因此都會來來去去，很多菁英也離開，他說那是屬於台灣銀行業大整併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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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繼續問著：「大哥您以前什麼都做過，那個年代應該景氣算是很不錯的吧！銀行業待遇應該普遍算高，存匯(櫃台)應該就有4、5萬跑不掉。」
運將大哥音調這時略為提高：「當然，不過壓力也是很大，因為主要還是靠年終獎金那包，如果考績不好，就是領基本的12+2(月)，可是別的同事可能是12+6(月)，這樣就差很多錢了，就算是銀行櫃台，做10年的資歷，年收通常也不會差到哪去，接近百萬差不多，不知道現在行情有沒有變就是了。話說一開始我出社會沒多久在中信，花旗也待過短短一陣子，中信那時候信用卡業務大爆發，我只是做行政的，信用卡後台的那塊，一個月薪水假如3萬多塊，可是常常每個月都有莫名的獎金進帳，1萬多或2萬！真不是開玩笑，我都覺得領得很莫名，我不是業務都領成這樣，那業務可能賺更多，當時就一堆獎金、部門獎勵什麼的。」
對金融業發展也還算熟悉，我笑著說：「您以前待過花旗呀！以前真的很大間，沒想到現在併入星展了，銀行業變遷真的也是很快。櫃台人員現在很難熬了，以前可能還行，您說待10年就有百萬？公股行庫也有嗎？我猜現在應該普遍都業績壓力大，而且給獎金的標準訂很高，實際要領到錢應該不容易才是。」
想想這運將大哥的氣質，難怪這麼有「銀行人」的味道，他繼續補充說：「公股就更不用說，那肯定有，但我好幾年前離開的時候，還記得幫一個碩士學歷的爭取4萬5底薪，就批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爭取到，學歷貶值速度也很快，想想真的是以前的錢比較好賺，很多台灣人真的都很有錢，不過指的都是有點年紀的那種。」
這時候重新仔細觀察這位運將大哥的神情，應該也是曾在銀行業當作中階主管以上的人。難怪當時的員工優退方案領了之後，40多歲就說可以退休了，忘記當時車上他說的優退條件數字，好像是2N+10還多少。就是年資10年的話，2X10+10，可以領30個月。簡單來說，這位運將大哥先領了一筆幾百萬的優退金，接著為了勞保，因此去找間較為輕鬆的工作，然後白天就找時間來開UBER，打的大概是這個算盤，現在55歲，等再過幾年，就又可以領勞保年金月退，真的是精打細算，兩個孩子也都已經出社會工作，因此也沒什麼生活開銷了。
由於都是金融界的人，聊起天來也特別有意思，差不多再3分鐘要到目的地，想說問看看最後一個問題當結尾，我是這麼問：「大哥您以前在銀行工作這麼久，那請問您覺得您熟悉的雙北地區，不是全台灣，就單純雙北，大概多少資產可稱作是有錢人？因為台灣的確也繁榮相當多年，那這數字您覺得至少是多少？想說您在銀行裡面看這麼多，比較有經驗。」
運將大哥沉思了應該有十秒，其實也只是隨意問問，沒想到他這麼認真，真是不好意思。「7、8千萬吧！」運將大哥悠然吐出這個數字。
「有這麼多喔？7、8千萬？」一邊整理一下，準備要下車了，等等還要用跑的進騎樓，這雨勢有變小，但還持續著。
運將大哥說：「現在每間房子隨便都是2、3千萬，而且大多數老一輩根本都沒貸款，這才是最厲害的地方。一個中上的家庭有這樣的資產應該不算過分，尤其是大安區，你不知道那有多誇張，真的很可觀。」
「確實如此，謝謝您，這趟旅程聊得很開心」我笑著跟運將大哥說再見，祝他一切都順心，生意大好，他也轉身過來跟我說聲再見，蠻有禮貌的一個人。
雖然不知道這位運將大哥以前究竟做到什麼樣的位置，不過氣質談吐騙不了人，以前應該也是一位優秀的金融人士。銀行確實不太會倒，但會被併購就是，而且經營不善的話，併購價也不會太好，台灣人普遍理財有道，銀行理專或行員早就見怪不怪，對於我們一般人來說，不太有機會了解他人的財務狀況，但跟這些金融機構的人員聊天，往往可以更了解一些真實現況，有時候台灣人的簡樸真的讓人嘆為觀止。
這是平凡社會小人物的人生風景，本業收入這檔事，有時候行業別差異就很大，對於長期本業收入低迷的人來說，趕緊學些一技之長，趁早換跑道也不是不行，沒什麼不可能的，就怕原地踏步踏了20年，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作者簡介_畢德歐夫
現為居家宅爸，專職投資人。交易員、曾任美股交易室經理(Floor Manager)，交易經驗18年，交易總筆數達百萬筆。每月發表在網路上文字產出達10萬字。先從台股起家，曾交易海內外期權達4萬口。操作商品：黃豆、玉米、小麥、原油、指數期貨、歐元、日圓，主力為美股市場。著作：《最美好、也最殘酷的翻身時代》《我在計程車上看到的財富風景》
本文獲畢德歐夫授權轉載，原文出處（原文發布於8/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