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代表一個班級的班長開始,我們這一生中被賦予了許多角色,大多是自己所選擇的。而這個角色應當負起的責任,選擇權也操之在我們手中。不過,有些事情的發生不會經過當事者的同意,最具代表性的便是「子女」和「兄弟姊妹」的角色。如果這個角色帶來的責任比好處更大,想必任何人都會拒絕吧?
宗勳當了一輩子的長子,就像國小班長一樣,又要幫老師跑腿,又要忙其他雜事,除了可以在黑板寫下班級裡「不聽話的人」的人名字外,根本沒有任何特權,這就是班長。宗勳並沒有因為是長子而獲得特別待遇,至少他記憶中是如此。
「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該做的都做了,現在我連照顧自己都覺得無力。而且想想你嫂子,跟我這個什麼都沒有、只有長子頭銜的人結婚,辛辛苦苦走到現在,她到底犯了什麼罪?」宗勳把至今埋在心底的話全掏了出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對弟妹們會帶來多大的衝擊,然而,他再也不想獨自承擔責任。
偶爾會有人說,反正父母的財產最後都會給長子,看在這些財產的面子上,雖然辛苦一點,還是好好照顧父母吧!但宗勳並非因為可以繼承父母的遺產,才接下扶養的工作。單純只是因為長子與兒子的身分,被要求無止盡地犧牲,甚至這一切都變成理所當然。
於是,宗勳第一次有了想交棒的念頭。只要可以交棒,他多希望卸下25年來照顧父母的責任。這段時間,他不是沒有表達過這個想法。然而,每次當他提起自己已經長期照顧年邁父母,希望弟妹們能體諒身為長子的他已經做了許多犧牲時,弟妹們只會立刻劃清界線,說:「我們不是每個月都會照你的要求給孝親費嗎?」因此他一句抱怨辛苦的話也不敢說,深怕破壞兄弟姊妹的手足情誼。
長子,也可以遞出辭呈嗎?
宗勳是兩男兩女中的長子,總是對弟妹感到失望。一樣都是父母的孩子,為什麼只要求他負起扶養的責任?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放下這個沉重的枷鎖,一想到就心煩。仔細回想,在成長過程中所得到的也沒有比弟妹多,更多的反而是放棄和犧牲。即使到他長大成人,這個情況也絲毫沒有改變,讓他感到憤恨不平。宗勳感到不解,為何扶養父母的義務不能由兄弟姊妹平均分擔?弟妹只會搬出「住得比較遠」、「手頭不夠寬裕」等藉口,從未想過一起承擔責任,這些原因讓宗勳十分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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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也曾和宗勳有過相同的困擾。我是三兄妹中的老么。從孩子3歲那年開始,母親就來幫我照顧孩子,一起住了10年。後來孩子逐漸長大,母親自然而然搬去與住在鄉下的哥哥同住。我們三兄妹會一起思考母親老年生活的責任,也互相分享大大小小的事情,分攤工作,不希望彼此太累。
但是因為和母親住久了,從母親的用餐到醫院看診、休閒娛樂等大量活動,自然而然由我們夫妻負責。偶爾我也會像宗勳一樣,對哥哥、姊姊感到失望。但是我沒理由發難。一開始為了上來照顧孩子,母親還辭掉了工作,甚至賣掉鄉下的房子,全部搬到我這,犧牲了許多。我深知母親肯定下了極大的決心,所以一方面也認為補償母親付出與犧牲的義務在我身上,試著接受內心各種複雜的情緒。於是,扶養人的角色便落在了我身上。
以我的情況來看,畢竟是我拜託母親幫忙照顧孩子,同時也選擇了扶養母親,所以相對容易接受各種不便的情況。但是,若只因為身為長子,就得承擔所有責任的宗勳,肯定難以化解對弟妹們感到的失望。宗勳知道即使他喊累,事到如今也不可能臨時更換扶養人;而且就算他再怎麼累,也無法狠心到放棄扶養。只希望弟妹們可以記住一點他的辛苦,多點感恩,便足夠了。
一些認為自己還不必直接扶養父母的子女,花更多心力在經濟上的扶養,誤以為提供金錢給父母就算盡了自己的責任。但是,扶養不僅止於此。
其實扶養父母的人所面臨的困難,不單純是扶養所造成的經濟負擔,還有到父母家整理家務或給予心理上的支持,甚至是為了扶養父母而影響自己在職場上的升遷或社交生活。如此一來,直接負責扶養父母的人,難免會對其他兄弟姊妹感到失望。對他們而言,比起扶養本身所帶來的壓力,周遭家人無法提供援助的失望所造成的壓力更大。
作者簡介_孫廷沇
韓國諮商大學諮商心理學碩士。於2012年成立情感療癒互助會「心理沙龍」,在每次的聚會中,提供客製化的心理諮商,協助社會邊緣人在痛苦的人生中自我療癒,也見證了療癒與正向、支持與鼓勵的力量,能對周遭的群體帶來多麼強大的正面影響。目前擔任心理諮商中心「sostory」代表,除了持續從事心理諮商工作,並為韓國各大企業的員工專門授課。
本文摘自悅知文化出版《我們是血脈相連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