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姐是獨生女，由父親獨自撫養長大。父親因病過世之後，她是遺產的唯一法定繼承人，繼承了父親的存款500多萬元及多張股票。曾小姐的祖母不滿兒子的遺產全部由孫女繼承，便提出告訴，說兒子的存款及股票其實全都為她所有，是她以兒子的名義借名登記。如今兒子過世，這些存款及股票應返還於她，不應由孫女全部繼承。
阿媽竟會跟孫女爭產？令人不免懷疑：「哪有這麼誇張？」是的，在我執業的這些年裡，就遇過很多客戶因為贈與、遺產等財富傳承及稅賦問題前來諮詢，為了遺產，彼此從親人變仇人的也不算少。很多家庭真的為了一棟房子、一塊土地、一張保單，甚至一小筆存款，母子交惡、兄弟互告；也有長者提早安排好財產分配，子女們卻在拿到房子土地後，就把老父老母棄之不顧，看了令人心寒。
案例：提早分財產，以為他們會孝順，怎知竟是棄養的開始！
有個長輩名下有兩間房子和一筆土地，他很早就計畫好要讓兒女平分，於是就在過完70大壽後，將房子和土地分別贈與3名子女。他在贈與之前原本是與兒子一家同住，但在贈與之後，同住的兒子開始對他惡言相向，藉故要求他搬出去，另外兩個女兒也無意接他過去，3人從此對他不聞不問。
這個長輩對兒女感到心灰意冷，決定要把贈與的房子與土地都收回來，可以嗎？最後法官認定，三名子女符合《民法》第416 條的規定，對於贈與人有扶養義務而不履行，因此判決可以撤銷贈與。意思就是，因為三位子女都棄養父親，所以這位長輩可以拿回已經送給小孩的房子和土地。
蔡姓阿公有一兒一女，兩人皆已結婚，前幾年老伴過世後，他便住進安養中心。蔡阿公有些重男輕女，希望自己在百日之後，兒子能得到比較多的財產，就先把名下的土地贈與兒子，同時要求兒子每月給他生活費用。另因為信任兒子媳婦，就把存摺、提款卡等，交給他們代為保管。
沒想到兒子一取得土地後就翻臉不認帳，先是拒付每個月的生活費，蔡阿公因病住院也不曾探視關心過，媳婦更是擅自拿蔡阿公的提款卡領錢，戶頭裡的錢最後被提領一空。
蔡阿公氣得要求兒子還回之前贈與的土地，但法院查核發現，蔡阿公在贈與土地給兒子時，並沒有簽定贈與契約，指定兒子必須每月提供父親生活費，再加上兒子媳婦辯稱兩人一直支付安養中心的費用，並沒有棄養爸爸，最終蔡阿公敗訴，拿不回已經贈與出去的土地和兒子的孝心。
上面兩個案例同樣於生前贈與財產給子女，子女拿到財產後就不想再奉養父親，因此父親想要拿回財產，但為什麼一個可以成功拿回，另一個卻拿不回來？差別在於，前者的狀況符合《民法》第416 條第1 項規定的：「對於贈與人有扶養義務而不履行者，贈與人得撤銷其贈與」，因此可以把財產要回來。
而蔡阿公沒有贈與契約可以證明，這項贈與附帶兒子必須每月支付生活費的條件，且兒子仍持續支付安養中心費用，並沒有真正棄養父親，所以無法撤銷贈與。由此可見，提早分配財產時，仍有許多特殊情況要設想，而且贈與財產應與立遺囑一樣慎重，就算是贈與子女，也應白紙黑字簽定贈與契約，才能讓雙方都歡喜。
案例：爸爸遺囑已寫明「當我病危時，不要急救」，兒子卻為了不想繳遺產稅要他「撐下去」……
知名作家瓊瑤之前就為了是否要替患上失智症的丈夫，也就是皇冠文化集團創辦人平鑫濤插鼻胃管，與繼子女發生糾紛，過程彷彿一齣倫理劇，引起華人社會的關注。
根據平家子女的描述，平鑫濤曾在寫給子女的書信中交代：「當我病危的時候，請不要把我送進加護病房。我不要任何管子和醫療器具來維持我的生命。更不要死在冰冷的加護病房裡。所以，無論是氣切、電擊、插管、鼻胃管、導尿管……通通不要，讓我走得清清爽爽。」
在爭執是否插鼻胃管時，瓊瑤認為應該遵從丈夫的想法，反對插管，可是她的繼子女認為，父親並未到「病危」的地步。最終瓊瑤無奈妥協讓步，讓平鑫濤插上了鼻胃管。但之後看到丈夫插管後身體不適，深覺自己背叛了另一半，在網路上淚訴「撕裂我、擊碎我的那根管子……」，引起社會一片嘩然。
插管之爭其實很常見，曾有新聞報導，有一位90 歲的癌末老翁被送進加護病房插管治療，當時他已無意識，距離多重器官衰竭病狀已不遠，但家屬懇求醫生搶救：「拜託讓他再多活1年。」只是為了可以避千萬元的遺產稅。
為什麼九旬老翁再多活一段時日，就可以節省遺產稅？因為《遺產及贈與稅法》第15 條第1 項有「視為遺產」之規定，若被繼承人死亡前2 年內有贈與行為，尤其是贈與現金給配偶等特定近親，縱使一年內的贈與總額沒有超過244 萬元，或是屬於免稅之贈與，仍應併入被繼承人遺產總額申報。換句話說，如果贈與超過2 年，這些贈與就無須再被併入遺產總額申報，也就難怪許多老人即使已經病危，家屬仍要求插管，只為了拖過2 年的期限。
而對特定近親之贈與，係指被繼承人死亡前2 年內，向以下對象贈與個人財產：
1. 被繼承人之配偶。
2. 《民法》第1138 條、第1140 條規定之各順序繼承人（直系血親卑親屬、父母、兄弟姊妹、祖父母）。
3. 各順序繼承人之配偶。
為了避稅而想盡方法延長病人壽命，不僅是孝心打了折，對於病人而言更是一種折磨。
臺灣在2019 年已開始施行《病人自主權利法》，如果能夠在生前就先簽署放棄急救切結書，不僅可以在緊急狀況時，依照自己的意思執行治療模式，親人在處理時也不會再傷透腦筋，甚至可以預防子女為了節省遺產稅，而選擇對於自己身心靈不利的治療方式。
作者簡介_胡碩勻
信達聯合會計師事務所所長，臺灣及英國會計師CPA，台灣創速及XCEL NEXT創投董事，經濟部中小企業處榮譽會計師。曾任會計師公會智庫委員、行政院新創基地及新創總會顧問、教育部大學創業教練、文策院投審委員；財務桌遊《財豹力》及許願石發明人，國立政治大學經營管理碩士畢業。
本文摘自任性出版 《遺產與贈與的節稅細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