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傍晚從市區下課要回內湖，搭了台UBER，談話還算有點意思，畢竟每星期搭了10幾趟車，有些司機臉太臭的，或沒有特別人生故事的，就沒什麼對話可寫，能寫上專欄的，都已經是篩選過的，自然會比較有趣。
這次這台是有國民神車之稱的Toyota Altis，不少運將都開這台，路上還算常見。上車後看到運將司機頭髮有點小捲，大概50歲上下的年紀，很率性的那種類型，感覺是蠻好聊的，開口問：「這時間回內湖會塞車嗎？今天周五車流量好像都很大。」
或許讀者會覺得這些不是都廢話嗎？是，我們人跟人聊天本來就不是一堆理性的話，那這世界會有點無趣，大多就是茶餘飯後的閒談，例如鄰居看到你問說：「要出去呀！」「下班回來啦！」說真的就只是打聲招呼，看也知道我們正在幹嘛，因此不要用偏激的眼光看待這社會的人事物，生活會比較自在快樂些。
運將大哥有點台灣國語的說：「從內湖出來才會比較塞，現在要去內湖不會塞，內科上班族人太多了啦！」
看了一下導航，約30分鐘可以到。我問大哥說：「您開這個幾年了？開計程車有比以前好賺嗎？」
運將大哥開始用台語回答，口音非常道地，應該不是北部腔，有些不常使用的用詞也用台語，一度請他再講幾遍，才聽懂。「我開5年多了，這個就用時間換錢，很普通，一小時就300多塊400塊。該怎麼說，跟以前比齁！當然是以前比較好一點。」運將大哥平平穩穩的說著。
這時好奇的問：「那大哥以前行業是什麼？比較好賺怎麼不繼續賺，還來跑這個？」
「以前在五分埔那批發成衣，我賣衣服的，後來大家都網購比較多，而且價格透明化，上網查一查就好，利潤就縮水很多了，做一做乾脆就收了，現在成衣不容易做了。」這位運將大哥原來曾是一位老闆，難怪氣質談吐不太像一般員工。
我繼續問著：「五分埔那邊不是沒落了嗎？您覺得會消失嗎？畢竟大家都網購居多，而且作成衣批發應該要不少資金，可以問問當時做這個要不要一千萬本錢？」運將大哥很沉穩，開車也不快不慢，過了一個彎，走大直橋，這條路徑回內湖可以避開內科。
他說：「一千萬喔？要啦！一定要，你說沒落是沒落，但也不可能消失，很多店家還是在，有些有自己工廠，要做衣服給百貨公司賣的，那不會倒。」
「大ㄟ，您幾年次的？應該有50歲了吧？」用台語聊天就是比較親切，其實敬語詞會用少一點。
「我61年次，這樣幾歲？我想一下，應該是51還52歲。」運將大哥原來是6年級生，也不是真的很老，不過公司收一收來開計程車，不知道過程是怎樣。
「大哥您記得曾經最賺錢的時候，一年可以賺多少嗎？」對於不同領域的事情，總會想多了解一點。只見大哥默默算著，嘴巴念著數字，應該有很認真在想著。
「4、5千萬，差不多最好的時候有這樣，我說營收。」聽到這邊我也不禁讚嘆：「大哥您這樣以前很厲害，不過獲利呢？營收畢竟要扣東扣西的。」
「對，要抓2成差不多，因為還有租金、人事成本有的沒的，差不多就2成。」運將大哥直言不諱，也許這也沒什麼，都這麼多年前的事了。
「這樣推算起來，一年有賺800萬，真的是很不錯的成績，好奇您當時怎麼會做這行的，剛出社會就當老闆嗎？」試著提出疑問，當時要怎麼樣才會走到這一步。
運將大哥沒太多喜悅，還是很沉穩的回答：「毋啦，就運氣好，剛出社會也是什麼工作都做，後來朋友找，才跟著做這行，要跑日本、韓國去批貨回來賣，所以一年總會有好幾個月在國外跑，什麼語言那些也不會講，就請翻譯，久了其實跟當地店家也都熟，也不太需要翻譯了，都知道規矩，貨運行就那幾家在跑，孩子有時候就請我姐姐幫忙帶一下。我哪是什麼大老闆啦！別笑死人，後來幾年也是虧損，要不然幹嘛要收公司，只不過有賺到一點小錢就是，知道自己有賺到錢，就這樣。」
這位大哥完全體現了台灣人的樸實、謙遜，很簡單就想帶過以前的豐功偉業，有不少中小企業主撐起了台灣的就業市場。「那大哥想請教您一個問題，那些賣不掉的衣服褲子，最後都到哪裡去了？庫存累積起來真的很恐怖，那我們外行人想知道跑去哪？」問了心中的小疑問。
運將大哥輕鬆說著：「就是銷去東南亞，要不然菜市場的攤子，你看那一件100元，外套250元，那個就是了。」
聊聊家庭好了，算算年紀應該孩子也大學了。「大哥您孩子多大？生幾個呀！」
「我生3個，2個女的，1個男的，2個女生都大學畢業出社會了，男生還在念高中。」運將大哥的年紀51歲，這樣推算起來，應該20幾歲就生了。
由於過程對談中，聊了很多作生意之道，還有對市場的看法，這位運將大哥講的都正確，讓我不禁覺得他的孩子們應該很幸福，有個開明的老爸，而且也有機會栽培成作生意的小老闆。怎知道他後來是這樣說：「沒耶！我2個女兒一個銀行上班族，另一個去打工遊學，哈哈，沒人想當老闆，沒興趣。這種事情還是要看個性啦！我也不會勉強，像兒子以後長大如果要做鱸鰻(流氓)，也是支持，但不要碰毒品就好，做什麼行業都可以賺錢，就是要抓時代的趨勢，像是我這幾年載了很多客人，有的女生也是說一個月賺幾十萬，氣質不至於像作八大，我猜就是直播主還是網拍什麼的，現在網路時代，你看那些Youtuber、自媒體、衝流量，流量能弄出來後，自然就有廣告找上來，不用很紅，一個月賺個5、6萬也沒這麼難，這個年代比我那個年代還好賺，因為機會更多，當時我從雲林上台北，火車都還在陸地上跑勒，X，哈哈，哪知道現在都地下化。那時候也是傻傻的，什麼都做，根本也不知道機會在哪裡。」
運將大哥把現今許多網路生態用語跟名詞講的很順，而且都是用台語講，有些還差點沒跟上，真的發自內心佩服這位前輩，能當老闆的人，而且又成功賺錢的人，都不太可能是傻子，都是不簡單的人物，即便都退休5年多了，潮流趨勢還是分析的很好。「大哥您雲林人，那也是北漂族，當時您在台北一定也是很拼，才有了現在的成果。您現在住哪？」
運將大哥也很直接繼續說：「我2間房子，一間板橋自己住，另一間永和，現在應該都2、3千萬吧，我也不確定，該賺的有賺，壞習慣不要有，錢自然就留下來了。」
從大哥的穿著來看，真的很隨意，如果不講話，其實外型毫不起眼，更不會知道以前曾是年營收有4、5千萬的小老闆。我也問著：「那您孩子如果以後不成才，要您幫忙，會幫忙嗎？畢竟您是白手起家，會幫忙出點頭期款還是創業基金什麼的嗎？」
「會啦！買房頭期款應該要出的，如果說做生意失敗要周轉，那我們作爸爸的當然幾百萬稍微出一下幫忙也無所謂，那如果是說要我出錢給他們去爽，什麼出國還是買包的，X，恁爸要花錢不會嗎？我比你會，要匪類就不要找我拿錢，靠自己去賺。」運將大哥真是海派，跟這樣的人聊天其實蠻舒服的，不需要什麼拐彎抹角。
很快到家了，打開車門一邊我也說著：「您好命了，孩子都大了，我的兩個兒子現在才小一，另一個幼稚園，我還要等20年才好命，哈哈，祝大哥週末愉快，生意都好。」
運將大哥也笑笑著揮手，跟我說：「麥去想，時間就很快過了。」
一如往常鞠個躬然後關上車門後慢慢走回家。人的氣質跟談吐騙不了人，也許一時可以裝，這位運將大哥在半小時的談話中，很多分析都相當到位，許多成衣界的事情也都講得挺好，這是一趟很有意思的旅途，他還強調謝金河是他們同鄉人，很多雲林人在台北都立足深耕。
當年輕的這代認為毫無機會的時候，不少老闆們卻說這一代機會應該是更多。或許也不是什麼年紀的問題，一切都只是認知，有了認知才有了視野，自然慢慢有了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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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_畢德歐夫
現為居家宅爸，專職投資人。交易員、曾任美股交易室經理(Floor Manager)，交易經驗18年，交易總筆數達百萬筆。每月發表在網路上文字產出達10萬字。先從台股起家，曾交易海內外期權達4萬口。操作商品：黃豆、玉米、小麥、原油、指數期貨、歐元、日圓，主力為美股市場。著作：《最美好、也最殘酷的翻身時代》《我在計程車上看到的財富風景》
本文獲畢德歐夫授權轉載，原文出處（原文發布於3/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