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從高雄回台北，高鐵到站後，趕著回家，就叫了台Uber。這位運將大哥看起來略顯福泰，皮膚很白，穿著輕鬆的短褲加上T恤，應該是40幾歲人，還沒50歲。
上車後打過招呼，問了一下：「大哥您好，今天台北路上有塞車嗎？」
這位大哥外型有點像電影《食神》中的壞人角色唐牛，滿有喜感的，講話方式也很隨和。他回著：「星期天喔，市中心比較空，大家往外圍跑比較多。疫情影響就是這樣，不過路上也不怎麼塞。」
我接著問司機大哥：「疫情影響的話，開Uber收入不就差很多。您一個月都休幾天呀？」
大哥先是哈的笑一聲，然後一派輕鬆的說：「我每個月大概休6天。這個沒辦法啦！收入一定會掉，大家都改成騎車或開車，都嘛是求一份心安而已，其實遲早要共存。我可能之後就回雲林老家吧。」
原來這位運將大哥也是來台北打拚的北漂族。「那大哥您之前做哪個行業的？之後回雲林，工作好找嗎？」我一邊滑著手機，看著剛剛才說再見的高雄同學們寫來的信。
運將大哥說：「我之前是做當鋪的，2年前才收掉。回雲林就先幫我爸收租、管理房子吧！畢竟他年紀也大了，體力不夠。」
聽到這邊我精神來了，手機就先擱著。「當鋪？這不是要很有錢才能開嗎？而且好賺嗎？我看路上那些當鋪，都沒什麼人進去。」
運將大哥說：「你嘛幫幫忙，會來跟我們借錢的，通常就是銀行那邊不想借給他們，來的話自然比較低調，甚至不想被人看到，難道還會在門口大搖大擺的排隊給你們看喔？至於說開這個要不要很有錢，普通啦！後面有金主，我只是插股份，然後做管理。」
「那冒昧請教一下，開這個需要2千萬嗎？」我試著問問看，如果沒得到答案也無妨。
運將大哥說：「1千多萬就可以了啦！除非你要開很大的。貸款出去的錢越放越多，客戶也越來越多，那當然需要更多錢，我們就要增資。」
「那為什麼後來不做了呢？」
運將大哥詳細說給我聽：「經營當鋪有很多技巧，有些人會賴皮，我們還是有方法讓他把錢拿出來，可是生意不好的話，就真的無解。舊的客戶陣亡後，新的客戶進不來，久了覺得難賺，大家自然就拆股不做了。」
「現在銀行借款這麼氾濫，利率也不高，是不是跟這個也有關呀？真的還有人在跑當鋪嗎？」常會接到銀行信貸的電話，往往電話還掛不掉，讀者應該都有這樣的經驗。這就代表銀行的資金相當氾濫，需要找出口。
大哥笑著說：「你不知道，有些人拿車來貸就算了，有人窮到拿腳踏車來，只為了那2、3千塊。什麼人都有，這社會上窮到爆的人還是有的，雖然有錢人也很多就是了。舉例來說，我們放款10萬，一個月利息就是9千，而且是先拿。也就是來借10萬，只會給你9萬1，下個月如果你有錢要還清，還是要還我10萬。每個月利息9千，就是一個月後你還要再給我9千。當然每家當鋪利率會有些不同，但我們買執照也是要百萬，跟地下錢莊是不同的，有政府立案。」
我笑著說：「可是我覺得這樣利率還是很可怕，跟地下錢莊沒兩樣，不是嗎？真的很驚人。」
運將大哥立刻糾正我說：「不對，不對，我們這個是政府立案，要照規矩來，訂利率有個範圍。那種連我們都不想借他錢的人，就會去找地下錢莊，後來真的很慘，因為那個利率是我們的好幾倍。我就曾經有客戶蠢到跟我們借錢後，又跑去跟地下錢莊借錢，那根本完蛋了，我馬上過去罵他，叫他先還我錢。如果我不先跟他討錢的話，以後他人死了怎麼辦？這一定還不出來了嘛！懂嗎？」
我們聊了很多，是很難得的一趟旅程。大哥提到，討債有很多手段，這年代要使用暴力很難，因為到處都有攝影機。主要就是利用家人擦屁股，兒子在外面闖禍，爸媽通常都會拿錢來還，誰也不想為了那幾萬、幾十萬，搞得家裡不安寧。然後為人父母的會丟下一句：「以後別再借錢給我兒子，我不會再管了。」
江湖道義上，他們通常就不再借錢給那個人，要不然家人真的不再擦屁股，也是自己活該。如果借款人死了，也就認了，但還是會把死訊傳給他家人。有些爸媽還是會為兒子還清債務，拿回欠條，象徵著至少無債無憂離開人世間。遇到這種，業者就當作賺到，撿回一筆款項。
跟運將大哥聊得很愉快， 下車前我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那去借錢的通常是男人還女人？」
運將大車想了一下：「男人還是比較大比例，因為喝酒、賭博，這種都很常見。女人也是有，比較少，比較不敢像男人一樣賭太大。」
這社會是殘酷的，跟銀行都借不到錢的人，就會找當鋪或一些融資公司，再不行就是地下錢莊，最後就是命一條。社會上窮人還是很多，盡可能別讓自己走到絕路。不要賭博，不要酗酒，降低槓桿，基本上中產階級就不會走到這麼地獄的階層。
「沒有錢，到了中、晚年，就是死路一條。如果對這事有任何的懷疑，去當鋪工作半年應該就醒了。」我們都要了解社會的殘酷。
畢大想跟你分享的是 ──
財富人人都想要，但自己要有自覺，如果能力撐不起想要的生活水平，那往往就是一場災難。現在貧富差距M型化，有些人衣著光彩，其實負債累累。管理過當鋪，看過許多人，運將大哥結論說得很好，去當鋪工作半年，就會知道社會上的中低階層到底是怎樣過日子的。作為警惕，也是很珍貴的一堂課。絕對不要掉進地獄的最好方法，就是一開始就遠離危險的投機行為。
作者簡介_畢德歐夫Bidoffer
十多年前，決定筆名時，認為股市、商場競爭、買賣房地產，就是在買價（bid）、賣價（offer）之間討生活，於是取名為畢德歐夫。金融交易經驗18年，交易總筆數130萬筆。投資理財之餘，也在網路寫作十餘年。29歲那年白手起家買進台北天龍國。現為居家育兒宅爸、專職交易者、文字專欄作家，每月網路發表文字達12萬字。目前持續每日發文，除了耶誕節與農曆春節，全年無間斷。
本文摘自先覺出版《我在計程車上看到的財富風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