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難得跑比較遠,要到中和遠東工業區,出版社人員安排了印刷廠的參觀,覺得這是很有趣的體驗,去看看自己的書怎麼誕生的,那裡應該算是書籍的產房、嬰兒室這樣。過去是有點路程,搭了台UBER趕緊過去,等待時間有點久,手機顯示約5分鐘,但車就是還不來,拖了10多分鐘後終於抵達,一上車看著年約30多歲的運將大哥,我先開了口:「大哥您好,剛剛看手機圖示您的車都沒怎麼動,請問是怎麼了嗎?」
這位年輕運將酷酷的,略有點「江湖」氣息,他冷冷說著:「喔,就剛剛紅綠燈卡到,秒數還很久這樣。」
過去也曾各式各樣的朋友,想說還是試著聊幾句看看:「最近車子好跑嗎?生意怎麼樣?」
「我是兼差,這個跑6年了,以前比較好賺啦!現在沒這麼好賺。」運將大哥看起來還願意簡單說幾句。
「大哥您本業是做什麼的呀?今天星期三還能出來兼差跑車喔?」一時想到今天是週三,應該大多數上班族還在工作。
運將大哥說:「我機場工作,地勤,今天剛好休假。」
「您也太拼了,機場工作收入應該也不錯,休假還跑出來開車賺錢,真的很勤!」過去也曾搭過幾次車,遇過機場的工作者。
有點小小江湖味的運將大哥接著說:「還債啦!之前欠太多債,努力工作還錢,哈。」
「請問您是借錢玩股票還是比特幣呢?」
「沒有啦!都不是,比特幣有一點點,賺不多就走了。」運將大哥明顯不太想要說,這邊反倒讓人更好奇,但講話的尺度跟氣氛拿捏還是很重要,要不然也是挺麻煩的。
「大哥您台北人嗎?」我試著問問運將是哪裡人
「我住林口,比較靠近桃園龜山那邊。」
「您這樣機場工作加上開Uber,收入也不差吧!如果欠債金額不要太大,還這麼年輕一定可以還清。」雖然不知道運將大哥實際年紀,但猜測就是30出頭。
也許是我的親切態度跟鼓勵,運將大哥突然講了比較多話。「我兩個工作這樣加起來一個月有9萬多,但扣掉每月還銀行的債5萬還有給我爸媽1萬,也就只剩下3萬多,當初欠150萬,現在已經剩20幾萬,我覺得可以還清的。」
「哇,150萬,這也是筆不小的數目,是跟朋友一起做生意輸的嗎?」再試著追問一次。
「也算是跟朋友一起啦!就是那種資金盤你知道吧?殺豬盤,我們明知道那莊家遲早會跑,可是利息很高,反正我們早他一步撤場就好,後面的人輸光也不關我們的事,哪知道還是慢了一步,原本我們已經要閃人,莊家快了幾個星期就跑路,不過願賭服輸。」
我納悶問著:「所以您明知那個是假的,但還去玩,只是沒算準時間人家先倒了,這樣不就很高風險嗎?」
「拜託!高報酬就是會有高風險!這年代如果不這樣搞,我就算好好工作30年,是能翻身嗎?我們就是要投資!投資!你懂不懂?」
運將大哥提到了翻身,又準備指導我投資,我內心頓時也洶湧了起來。但沒來得及說話,運將大哥開始指導下去,在市民高架上,熟稔的左右切換車道,一邊分享著他的想法:「我常在想,為什麼路邊那些人可以開賓士,開保時捷?到底要每個月賺到多少錢才可以這樣,我載了很多客人,有些人500公尺也要叫車,到底要賺到多少身價,才可以這樣任性叫車。」
我試著回答:「其實大哥您不用這麼怨嘆,那些路邊的賓士或保時捷,也可能是開家裡長輩的,或台北人的爸媽幫忙出點錢,這很正常,要不然20多歲的人或30多歲的人,開這種車也不簡單。」
「您爸媽如果環境不錯,以您的月收入也可以開賓士,這沒什麼問題。」我就直白的說,看看能否幫他解惑。
運將大哥說:「我們家沒錢,我媽20幾年前發現有腦瘤,壓迫到視神經,失明,我爸為了照顧我媽也沒工作,總要有人照顧媽媽,所以我很早就在賺錢,我想要翻身,不甘願就這樣。」
「年紀推算了一下,您難道高中時代就在賺錢嗎?太厲害了,而且你媽怎麼不動手術?應該就OK了吧!」有點疑惑,畢竟這麼年輕失去視力,整家人都吃苦,這不是好決定。
運將大哥繼續說著更多的家庭故事:「對,我今年35歲,五專就開始賺錢,還要給家裡錢,我有兩個哥哥,大家都是這樣,但現在他們都沒給了,只有我還在給,也不能怎麼樣,我媽當初怕開刀會死,終究是有風險,爸爸有勸她動刀,可是不願意也沒辦法,我們就這樣過生活。」
「您太了不起,高中階段就自力更生,而且還要給家裡錢,這真的不簡單,您兩個哥哥也許是結婚後壓力很大,誰知道是怎樣,但您如果也不給,爸媽不就完蛋?」
運將大哥說:「一個哥哥結婚了,另一個還沒,我不給錢,爸媽真的會很慘吧!當時我媽失明,我才國小,現在大家也懶得說什麼,因為他們也快60歲,現在就算願意動手術,工作空白20多年,也沒能力賺錢了,我們就是各忙各的,就這樣。」
「反正我現在打算還債完畢後,再重新幹一票,什麼偷雞摸狗的事也都做過,只要能賺錢,希望可以翻身。」
這位年輕的運將大哥講這一席話,讓我也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那您身旁有人真的因為做黑的賺大錢翻身嗎?各種投機類的事都算,有這樣的朋友嗎?」
這時運將大哥坦承說:「還真的沒有,周圍都是輸錢的。」
看著手機導航顯示還剩下8分鐘到目的地,心軟還是把心裡話說了一遍:「您想想看,如果朋友都沒有這樣賺大錢,為什麼您還要這樣做?況且好不容易還債完,每個月9萬多可以重新開始,好好工作存錢10年,也是1000萬,要開好車沒什麼問題,要想說是否有必要?做壞事不是不行,而是風險高,如果您是可以壞到骨子都不在乎,而且晚上可以睡很好的人,那應該也可以賺上去,但我感覺您不是這樣的人,您可曾想過為什麼過去每一次的投機或投資都失敗嗎?因為做不久、做不長,即便剛開始小賺,很快就被抄掉了,這不對的。無法累積氣候,沒辦法建立一個系統。」
「當初我來台北,也運氣好遇到許多貴人,他們不是給我錢,而是觀念、態度、跟持續進步的動力。台北很多富二代、富三代,有些愛玩的那些不講,可是還是有很多認真打拼的,您要先慎選朋友,不要再想走偏門,時間就是這樣一年年過去。」
運將大哥沒說半句話,不過我覺得應該是有聽。這時候也剩不到5分鐘要下車,他稍稍轉頭像個孩子一般問了我一句:「那我可以這樣問嗎?ㄟ,你一個月賺多少?你可以告訴我嗎?」
「這當然不方便說,但靠自己能住台北市的人,還能養一家人,這不會是賺5~6萬的。」不想騙這位年輕人,但也不可能講給他聽。
他不死心繼續追問:「那可以告訴我每個月有賺15萬嗎?」
看著還剩下1分鐘要下車,覺得他此時真的很像個孩子,我輕嘆了口氣說:「我沒買車,搭捷運、騎機車、坐計程車,上有老、下有兩個小,台北的家庭開銷每月都不太可能壓在10萬以下,如果沒15萬,我可能在台北很難過日子,講這樣您應該就懂了,我下車了,您一定要加油,您真的很孝順,我知道翻身很難,但我們都繼續努力,不要放棄。」
這位年輕運將大哥點頭道謝,他知道不靠父母要在台北生活真的開銷很多,「我會啦,謝謝你講這些啊!」
我正準備關上車門,一旁看到已站在路邊等我的兩位出版社人員,我再次回頭跟這位年輕人說:「絕對不要放棄,知道嗎?再見。」
這是昨天搭車的事,分享給讀者參考,社會上總有很多艱苦人,年輕人只是差了一個機會,欠了一個貴人、缺了一點運氣。
作者簡介_畢德歐夫
現為居家宅爸,專職投資人。交易員、曾任美股交易室經理(Floor Manager),交易經驗18年,交易總筆數達百萬筆。每月發表在網路上文字產出達10萬字。先從台股起家,曾交易海內外期權達4萬口。操作商品:黃豆、玉米、小麥、原油、指數期貨、歐元、日圓,主力為美股市場。著作:《最美好、也最殘酷的翻身時代:畢德歐夫帶你掌握理財5大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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