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王的祕密 30年不敗致富心法

台灣在一九九八那年，爆發本土型金融風暴，那一場衝擊，讓才剛要茁壯的富邦集團，狠狠跌了一跤，差一點爬不起來。

經過十年的生聚教訓，大家長蔡萬才親上火線督軍，兩子蔡明忠、蔡明興也從此記取經驗，勵精圖治；今年三月的《富比世》（Forbes）雜誌，蔡萬才家族以三十三億美元、相當於新台幣一千一百億元的身價，躍升成為台灣首富。

事隔十年，一種風暴卻造成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一次把富邦推向谷底，一次卻讓它攀上高峰，蔡家父子做了什麼？這家大多數讀者都不算陌生的金融集團，重新埋鍋造飯的歷程，相信一定可以給台灣社會帶來啟發。
 

祕密１ 低調、保守 悄悄超越國泰 悄悄改寫歷史

這是富邦集團掌門人蔡萬才第一次坐上台灣首富寶座，距離一九九八年的本土型金融風暴，富邦受到重創整整十年，距離一九七九年國泰集團分家，蔡萬才這一脈只分到產險公司這最小的一塊，剛好整整三十年。

雖說《富比世》的排行未必是絕對權威，但這三十年歷程，在八十歲的蔡萬才心中形成的感觸，外人恐怕很難體會。

儘管登上這個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寶座，但家族成員面對「首富」的黃袍加身，非但沒有欣喜若狂，反而是全然不動聲色，甚至更為低調。

三月十九日晚間一場餐敘，蔡萬才的二兒子蔡明興現身會場，他一腳踏進現場，就有好友恭喜他的家族拿下新首富稱號。但根據現場人士轉述，蔡明興聽到這聲恭喜、面對這個新頭銜的反應是，「處之泰然，不露喜色」。

資本市場潮起潮落，在《富比世》的富豪排行榜上，名次更迭起伏其實只是一時，蔡明興的平淡反應，也許是看透財富數字背後真正的意義。但經過這場百年罕見的金融海嘯，台灣金融業集團板塊出現了從未發生過的大挪移，已是擺在眼前的事實。

根據《今周刊》計算，在金融海嘯後，去年底富邦的集團市值首度超越國泰集團，這是台灣金融史上頭一遭，國泰集團被迫讓出金融龍頭寶座。

而在兩集團去年底形成黃金交叉後，今年以來，市值差距缺口持續擴大。截至三月二十日為止，富邦集團市值達三千四百多億元，比國泰集團的二千八百多億元整整多出六百億元，富邦從風暴中脫穎而出的態勢，也越來越清晰。

一家集團的市值，通常代表市場給予這個集團的真正「價值」，恐怕比首富的排名更具客觀性。事實證明，蔡萬才領銜的富邦集團正在悄悄改寫歷史。

一直以來，富邦與國泰可說是在國內舉足輕重的兩大金融集團，蔡萬才與國泰金控董事長蔡宏圖的父親蔡萬霖是親兄弟，因此，蔡宏圖、蔡鎮宇兄弟要叫蔡萬才一聲「阿叔！」

這一聲阿叔，可說叫得親切又微妙。今年初，國泰集團裡頭出現蔡宏圖、蔡鎮宇兄弟間的權力轉移，記者曾問蔡萬才感想，他老人家說：「這是別人家的事，唔通管太多。」

但嘴裡的「別人家」，在某些場合上卻又可以一起合作。

例如，○二年，兩家合力標購中華電信一三．九％股權；○六年，兩家也一起捐錢給台灣大學蓋大樓。這種既競爭又合作的微妙局面，隨著富邦集團正式領先國泰，打破過去三十年來的既定模式；未來，這「兩家人」的競合關係相信會愈來愈明顯。
 

祕密２ 堅持、嚴格自我要求 面對總統、客戶的錯誤也不假辭色

然而富邦能夠脫穎而出，大家長蔡萬才絕對是靈魂人物。

蔡萬才畢業自台灣大學法律系，擁有台灣第一代企業家中少見的高學歷；也因此，在他身上流著法律人凡事堅持原則的血液，並有機會與許多和他一樣年紀的台籍精英交好。當前總統李登輝還在擔任台北市長的時候，兩個人就熟識，也常一起打球，主要原因就是同樣本土色彩濃厚。

近年來，蔡萬才年歲漸高，集團的平日運作，已經大抵交給兩個兒子蔡明忠與蔡明興負責，自己則每周二、四都和高雄聞人王玉珍、前交通部長張建邦等多年好友一起打打球。

除了打球以外的三個周間日，蔡萬才還是每天進辦公室。富邦集團內部的高階主管一提起這位「總裁」，人人都知道，即使年高八十，蔡萬才的自我要求一直非常嚴格，只要他認為是對的事，一定堅持到底，絕不退讓，就算對方是總統也一樣。

二○○○年陳水扁當上總統後，請蔡萬才出任總統府資政，但○三年蔡萬才突然請辭，背後其實有一段故事。

由於當時的第一夫人吳淑珍的炒股風波，被媒體吵得沸沸揚揚。台大法律系畢業、個性耿直的蔡萬才看不下去，就以總統府資政身分寫了一封信給總統陳水扁；他認為，吳淑珍身為第一夫人，不應該進出股市。

但這封信寄出後卻石沉大海，總統府毫無回應，蔡萬才因此覺得這個資政職務做得沒什麼意思，就乾脆辭職；他直接明確的法律人性格，可見一斑。

而前幾年卡奴成了嚴重的社會問題，即使冒著可能引起自家的信用卡客戶反感的風險，但那陣子蔡萬才每次出現公開場合，一定疾言厲色地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是契約行為。哪有跟銀行借錢去消費的道理。」

由於對卡奴行為不以為然，即使如今協商機制早已出爐，蔡萬才還是堅持不為所動。
 

祕密３ 強力管控風險 秉持寧可少賺、不要賠錢理念

蔡萬才的硬脾氣，不是只有用在公司經營，他教子嚴格也是業內聞名。即至今日，每周一中午，蔡萬才固定和兩個兒子進行午餐會報，兒子要把一周來的大事向爸爸報告。

因為蔡萬才每一個數字都盯得很緊，讓兩個平常個性活潑爽朗的兒子，坐上這個每周一次的「父子會報」餐桌上，都戰戰兢兢絲毫不敢放鬆。

蔡萬才對兩個兒子的嚴厲不在話下，去年蔡家一大家子一起搬進台北市仁愛路上自建的大樓裡，沒有分家問題。至今每天晚上時間一到，蔡萬才仍然會「適時」等門，蔡明忠兄弟如果有應酬，無論多晚回家，還是要向父親請個安，才會回自己的樓層休息，多年來這個習慣沒有改變。

但也因為這樣頻繁緊密的聯繫，讓富邦「鐵三角」（指蔡萬才父子三人）一直以來的溝通，始終無障礙。

至於由蔡萬才親自召開的主管會議，則是每半年召開一次，所有子公司副總以上層級都要參加。

富邦內部人士說，這麼多年來，「總裁」在每次會議上強調的主題，一定都緊抓著「風險控管」，顯然在記取上一次九八年金融風暴的慘痛教訓後，風控就成為他老人家心中最重要的事。

近期，蔡萬才還曾經在這個會議上，展現難得的幽默表示，這次金融海嘯，中國與日本受傷情況較輕，其實是英文程度欠佳的緣故；而這個半年一次的主管會議最近將在四月十一日舉行。

而富邦上上下下都知道，風險控管對蔡萬才有多重要，蔡萬才常跟公司主管語重心長地告誡，「我們寧可賺少一點，也不要虧錢。」就是要大家不要冒高風險去賺不該賺的錢。

去年上半年，金融風暴還沒爆發之前，市場就有傳聞富邦銀已經提前警覺，開始緊縮台商的海外放款，與蔡萬才平日的耳提面命不無關係，也因此讓富邦縮小金融風暴的傷害。

這次富邦能夠閃過金融海嘯，甚至藉海嘯一舉登上首富寶座，許多市場人士看法一致，就是「一點運氣，加上最充足的準備」。

與蔡明忠、蔡明興兄弟都有一定交情的前開發金總經理胡定吾，點出富邦集團二個致勝關鍵；他說蔡萬才領導的富邦集團版圖分散，有金融、電信，還有媒體，不像許多集團表面上雖然說是集團，其實核心都只維繫在一個事業體上面；一旦這個產業出問題，風險立即快速升高。富邦這次之所以能夠在暴風雨中穩住，電信事業台灣大的幫助，功不可沒。
 

祕密４ 眼光準、出手重 緊盯目標 一出手必定使出全力

此外，蔡萬才堅持旗下事業不玩高槓桿遊戲，一來無論富邦金或台灣大，董監質押比都掛零（註：持股都沒有設定質押），可以說是金管會眼中的模範生；二來富邦要麼不出手，「要麼一定謀定而後動，股權絕對集中掌握。」

胡定吾說，以台灣大為例，這場戰役為富邦奠定重要的版圖基礎，富邦眼光看得夠準，出手壓得夠多，不打沒有把握的仗，股權高度掌握，就不會橫生枝節。

至於所謂的運氣，一位不願具名的金融業者則不諱言指出，富邦人壽規模不大，資產規模僅國泰人壽二成不到，應是富邦躲過這場災難的關鍵之一。

去年底幫富邦成功買下ＩＮＧ安泰人壽的摩根大通銀行台灣區負責人錢國維說，富邦這幾年其實一直在市場上「看壽險公司」，即使是這次最後出手買下的ＩＮＧ，也是兩年前就開始頻繁接觸，但最後都因故沒能成交。

沒想到，這次的沒能成交，卻讓富邦因禍得福，壽險公司龐大的投資部位曝險在這次風暴下，幾乎都傷痕累累，而空手的富邦卻反而低價買到ＩＮＧ安泰。

儘管利率頻降，外界對ＩＮＧ安泰可能隱含龐大的利差損（保單預定利率高於實質利率過多，保險公司就會產生利差損失）抱持質疑；但據內部人士表示，最近蔡明忠還在內部會議上頗有喜色表示，ＩＮＧ安泰的銷售群相當不錯，「真的是買對了！」

買對的東西不少，事實上，富邦每一次購併或入主，就讓集團的版圖和實力往上提升一級，從北銀、台灣大、彼岸的廈門市商業銀行到這次的ＩＮＧ，富邦都發揮「務實」的精神，「別人怎麼說沒關係，有實質的幫助最重要」。

例如針對廈門商銀一役，不少人曾質疑畢竟只是一家地區性銀行，幫助有限；但蔡明忠就直說：「福建省市場對我們來說已經很大了啦，如果行有餘力，往浙江再延伸一點，就很大很大了。」
 

祕密５ 因分家激起的鬥志 分到的國泰產險 是集團最小的一塊

事實上，許多人看著富邦集團一路壯大，讚歎連連，甚至有人說：「台灣金融市場開放二十年來，富邦幾乎可說是市場上最大贏家。」

一九七九年，由蔡萬春、蔡萬霖創辦的舊國泰集團分家，五兄弟中排行老四的蔡萬才只分到國泰產險（富邦產險的前身）、與國壽的一些股權。相對二哥蔡萬春這一脈分到國泰信託、租賃、國信食品、來來百貨等事業體，老三蔡萬霖分到國泰人壽、建設、國泰醫院等，只有蔡萬才的版圖最小。

至於為何做出等分不均的分配，據說與蔡萬才年齡最小，未曾參與創業，貢獻有限有關。

分得少，讓蔡萬才必須比其他的哥哥們加倍努力，才能迎頭趕上。這或許也是蔡萬才從此沒有獨厚長子的觀念，對他的兩個兒子一視同仁，無論是職務、或是股權都堅持平均分配。

到了一九八八年，富邦證券成立，當時同業中的大型綜合券商如日盛、元大，都深受市場主力影響，富邦一度也被市場喊出「富邦蔡」的稱號；但蔡萬才法律人的個性此時又凸顯出來，他覺得和主力一樣進進出出不是一家券商老闆該做的事。

於是，富邦證券開始走自己的路，成功經營出當時名譟一時的「富邦一○一」，就是後來所謂的貴賓客戶，不再走市場草莽作風的回頭路。這個風格一直延續到今日，成為富邦證的重要特色。

緊接著一九八九年，恐怕也是蔡萬才人生中最關鍵的一年。

這一年股市大多頭，蔡萬才看準時機，決定與國泰集團做出清楚的切割，把手上一千六百多萬股的國壽股票全部賣掉；賣在國壽股價的歷史高點一千五百到一千八百元之間，為蔡萬才賺進至少二百億元的現金，也成為他手上最重要的「創業基金」。

手上現金滿滿，隔了三年，也就是一九九二年，民營銀行開放成立，股本至少要一百億元起跳；蔡萬才就是拿著這筆錢，成立了「富邦銀行」，開啟了真正屬於富邦集團的金融版圖。
 

祕密６ 摔跤之後謹記教訓 沉潛養傷後 掌握三個跳升機會

但富邦銀並非一路挺進、毫無窒礙，一九九八年，讓富邦狠狠跌跤的本土型金融風暴爆發。

那一次，蔡萬才的兩個兒子蔡明忠、蔡明興一連踩了國揚、新巨群等幾個超級大地雷，幾乎要賠掉富邦銀半個資本額；蔡萬才震怒，甚至在員工面前重話訓誡兩個兒子，還把很多重要印鑑、房地契等，重新收回自己管理。

此後，好幾次跟員工說話，蔡萬才都說：「我看不懂那些複雜的交叉持股、金融操作啦，看公司好壞看財務報表就好啦！」自己則對集團的營運抓得更緊。

這一跤，讓原本就保守的蔡萬才更加謹慎小心。在老帥親自運籌帷幄下，往後十年，整個集團出現三次關鍵性的升級，每一次，都讓富邦實力倍增，十年之後，終於一舉坐上台灣首富寶座。

第一個階段讓富邦本業——金控的體質強化。首先在二○○○年花旗入股富邦一五％，注資二三○億元，適時穩定受傷不輕的富邦；而後在○二年，富邦成功納入北銀，將銀行規模一舉坐大、坐穩，是穩定金融事業版圖的重要關鍵，從此奠定富邦金控位居前段班的市場地位。

第二階段，則是富邦集團開啟全新的電信版圖。○三年，根據蔡萬才自己的說法是在「並非故意」的情形下，拿下國內第一大私人持有的電信公司——台灣大哥大的經營權。緊接著從台灣大起跳，到台灣固網、有線電視頻道一路延伸；這幾年，富邦成功在金融事業之外，開創出另一個電信事業王國。這個領域是蔡家——無論是過去的老國泰集團，或現在的富邦時代都沒有碰過的全新局面。

尤其在金融風暴中，富邦集團電信版圖內，惟一上市的台灣大股價幾乎文風不動，完全沒跌，是集團總市值能夠勝過國泰的關鍵。

第三個階段，是富邦成功地在中國攻下灘頭堡。○三年，富邦入主香港港基銀行；五年之後，再藉由繞境香港成功進入中國大陸，終於拿下廈門商銀，並取得金管會的許可，成為第一家西進中國的台資銀行。
 

祕密７ 「不爭」的老二哲學 很多第二 集結起來就成為老大

這三階段的整頓，讓富邦完完全全改頭換面，從此版圖橫跨金融、電信、有線電視，從台灣到中國，相較其他競爭者，有了更完整的布局。

三十年前分家，蔡萬才「不爭」的老二哲學，直到今天，在富邦集團身上還是清晰可見。

有市場人士分析，富邦集團旗下的子公司幾乎都是市場老二；比壽險，即使吃進了ＩＮＧ安泰人壽，也還是比不上國壽的規模；比銀行，中國信託可能還是略勝一籌；比證券，元大證才是老大哥；比電信，中華電占盡優勢。但總分加起來，富邦集團無人出其右；這應是蔡萬才真正的致富密碼、勝出關鍵。

今年八月，蔡萬才就要過八十大壽，當年取名「富邦」，意思是富足的家邦；如今面對富邦集團端出的成績單，讓「台灣新首富」的稱號不但名副其實，也證明其經營智慧、治家之道，確實有過人之處。

家和萬事興的典範
蔡萬才的治家與愛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