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任中加投資總經理十四年的施大邵,甫自行創業月餘,成立永裕投資,施大邵在創投界的名氣不小,除了中加招牌響亮的因素以外,施大邵的壞脾氣也是一絕,大家都耳聞施大邵性子急、罵人兇,但是卻少有人知道施大邵有一項特殊嗜好,就是喜歡「女人的玩意兒」,舉凡髮簪、耳環、旗袍、刺繡等,施大邵無一不愛。
律己甚嚴的施大邵,以同樣嚴苛的標準要求下屬及家人,施大邵說,每次他出國,老婆和兒子都很高興,因為拖鞋沒擺好不會有人開罵,而且施大邵有一萬本書,只要有誰動過他的書沒放好,他都一清二楚。這樣一個做事井井有條、罵人絕不心軟的人,偏偏什麼收藏品不愛,獨獨只愛女人戴的髮簪、穿的旗袍、做的刺繡?
說起施大邵的收藏經驗,其實也算是機緣巧合,十五年前,施大邵的一位朋友因為亟需用錢,有意將收藏多年的二十多支骨董髮簪轉賣給施大邵,施大邵一方面基於幫助朋友,一方面也因為髮簪算是「小東西」,價格不若骨董瓷器、古玉名貴,所以也就欣然接手,沒想到從此施大邵開始迷上,一頭栽進「金枝玉葉」的世界。
髮簪不是收藏界的主流 獨門孤市不怕仿冒
施大邵說,收集髮簪有一個好處,就是髮簪沒有所謂的真假問題,因為髮簪不是收藏界的主流,再加上單價不高,因此沒有人會無聊到仿製贗品以假亂真。還有就是髮簪沒有系列的問題,很多古畫、陶、瓷、玉器,都會有一個完整的創作系列,會讓收藏家有莫名的壓力,但這些缺點髮簪統統都沒有,所以施大邵樂得「獨門孤市」,成為極少數懂得欣賞髮簪之美的收藏個體戶。
但是骨董髮簪的這些特性,也讓施大邵吃足苦頭,因為髮簪非主流,所以懂的人少,賣的人也少,很多髮簪都是藏在骨董舊貨店裡,和一大堆雜物擠在一塊,隨人喊價,亂買亂賣,要能買到好的髮簪,既要勤快更要運氣,很多時候都是憑著緣分遇上了,才有幸買得到,所以北京不起眼的古物店、古玩城、專賣舊貨的潘家園等,台灣的假日玉市、舊貨攤,都是施大邵的貨源,反倒是骨董店、藝品店這些高貴古文物流通的地方,不見容髮簪這種難登大雅之堂的飾品。
施大邵現在共收藏一千多支髮簪,除此之外還有六百多件旗袍、一百多副耳環,以及一頂價值上萬美元的清朝鈿子(帽子)、六百多幅刺繡,甚至連遮眉勒(髮飾的一種,狹長的布條從額頭往後紮)、玳瑁梳(以玳瑁做成的梳子)、繡樣板(刺鏽前打底用的圖案板)都在他的收藏之列,施大邵自嘲收藏很雜,但仔細觀察,所有收藏品卻有一個共通的特點,就是都和「女人」有關。
施大邵說,以他之見,女人比男人有意思多了,女人可以靜靜坐在那裡,只是為了看水滴從樹葉上掉下來,女人心思能夠領會的美感,男人卻差遠了,一群男人在一起,聊天的話題除了運動、工作、賺錢、汽車,以及女人以外,就再也沒有別的新鮮事。因此他認為,每個女人的東西,不管是隨蓮步輕移而晃動的步搖(髮簪的一種),還是貴氣逼人的帽飾,或是繡布上一朵沒完成的小花,一件平胸束腰的旗袍,背後都有動人的故事。
在施大邵所收藏的髮簪中,以戰國時代的小簪和一對漢代的琉璃髮簪,年代最為久遠,但是大部分的髮簪仍以明、清較多,明代的銅簪是由古墓出土,飾有金箔的部分經過清理,K 金的色澤依然閃閃發亮。而清代則以「點翠」的髮飾居多,點翠是指由翠鳥( Kingfisher )毫毛取下的藍綠色鳥毛,經由人工貼飾在金屬片上,拼貼成花紋、動物的形狀,成為一個個造型立體、手工精美的髮簪、髮飾。
收藏旗袍超過六百件以上 每件旗袍內在都有深切意涵
施大邵有一套總共八十二件的整組「點翠」髮飾,雖是民國時期的仿品,但是各式大大小小的簪子、配件,堪稱點翠髮飾表現的極致,也讓人對清代女人的頂上風華別有一番體會。在所有施大邵的收藏中,有一頂點翠的鈿子,算是身價最高的,這個鈿子來自乾隆年間,依裝飾及款式推估,應是妃子戴的帽子,不但鈿子上面綴滿精雕細琢的各式點翠,連擺放鈿子用的帽托都是同色系的整套搭配,這頂從國際拍賣會上買來的鈿子,足足花了施大邵一萬美元。
除了髮簪、鈿子,施大邵和頭飾有關的收藏還包括好幾盒的遮眉勒,以及花了十年才收集到的六支玳瑁梳。除了這些髮飾以外,施大邵的另一大類收集則和「布」有關,他翻出一匹繡有「蘇州織造臣立山」的綢布,娓娓道出立山這個滿人曾經擔任過蘇州織造廠的官職,卻因庚子拳亂而犧牲,賣這匹布給施大邵的人並不知道立山的故事,但是識貨的施大邵二話不說就買了回來。
這匹用來進貢給皇族的綢布,上面除了織工細緻的四爪龍之外,最特別的是只要沿著布上的圖案邊緣剪下,即是組成一件龍袍的所有布片,身材尺寸、左右對稱都已織進整匹布裡,整匹布既有實用價值,又像是一件藝術品一樣。
龍袍綢布在所有施大邵收藏中,是唯一非女人使用的東西。他收藏最多的紡織品,則是超過六百件以上的旗袍,不管是款式大膽、保守,還是色澤明亮、暗沉,或是身形高矮胖瘦,材質春夏秋冬,每一件旗袍的內在,都是一個女人的靈魂,這些長短不一、風格各異的旗袍大多購自上海,年代約是一九二○到五○年。七年前施大邵開始收藏旗袍,短短兩年內即購得八百件以上,經過整理淘汰,現有的六百件旗袍或掛或摺,還是占掉不少空間。
除了旗袍以外,施大邵還有六百幅刺繡,以及六十五片「繡樣板」,和數不清的繡包、針盒、繡針、繡線。為了這些有關女人的收藏,施大邵不但時時注意拍賣會的消息,還買來國外、中國大陸的專業書籍潛心研究,不但自己勤做功課,還讓一位在北京定居的台灣朋友幫他四處打探,每每收集到了一定數量的髮簪、繡布,就用航空快遞為施大邵寄上一大箱,讓遠在台北的施大邵歡喜進貨。
但願有朝一日能分享眾人
不僅偏愛「金枝玉葉」的玩意兒,施大邵也愛書、攝影、音響,書房裡的一萬多本書和流瀉的古典音樂,就是施大邵消磨時間的最佳媒介。施大邵說,從小他就特別喜歡漂亮的東西,每個人的工作未必是自己的興趣,所以一定要有宣泄情緒的管道,難得柔情的施大邵說,別小看這些不起眼的東西,可是幫他度過很多困難時刻。
施大邵自嘲自己的收藏,非但不專業,連「業餘級」的都談不上,只能算是「雜貨店級」,但是每一個收藏品都有一個故事,因此施大邵有個心願,希望有朝一日,能夠開一個小型展覽,讓更多人分享這些金枝玉葉的故事。他說,日本有一位也愛梳子的餐飲店老闆,在餐廳的樓上開了一個私人的梳子博物館,三、四千把梳子的展示讓施大邵很是感動,並以此自勉。施大邵甚至希望能夠遇上有緣人,將這些古物做有系統地研究,「即使統統送他也沒關係」。
問施大邵在三千件的收藏中,最愛哪一個?狡黠的施大邵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老婆」,施大邵自陳這些收藏品都不是什麼稀世珍品,買進來就注定根本轉不了手,因為老婆和兒子的「不過問」,才能讓他即使拿房子去抵押,也沒有人反對,十幾年下來,施大邵和老婆已培養出默契,不管施大邵花了多少錢,老婆不會問,施大邵也不會講,所以擠在儲物室及衣帽間的一五○盒收藏,究竟價值多少錢,被祕書稱為「敗家男」的施大邵也沒打算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