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全國上下,都在為兩個數字的高低而爭論不休,一個是今年的經濟成長率,一個是失業率,為了維持今年的經濟成長率能在五%以上,行政院展開「保五」行動,至於三.九八%的失業率,更創下歷年新高,很多人擔心再這樣下去,最後會不會變成失業率高於經濟成長率?
雖然朝野因經濟成長率與失業率這兩個數字吵翻天,但大家卻都沒有抓到問題的核心,政府也沒有提出「既近又遠」的政策,所有人都陷入數字迷思而難以自拔,這對以經濟發展為生存依據的台灣來說,實在不是好現象。為了徹底解開經濟成長率與失業率的迷思,我們先從台灣經濟發展結構談起,如此才能找到問題核心,同時提出因應辦法。
在台灣經濟發展的過程中,有一個特色是其他國家想學習,但又很難辦到的,那就是以中小企業為主的產業結構,包括日本、南韓、新加坡等國家,他們都很羨慕在台灣的經濟結構中,有高達近百萬家的中小企業基石,而正是因為有這一批充滿活力與超強韌性的中小企業,台灣才能在過去四、五十年的經濟發展中,即使面臨一九七○年代的二次能源危機,一九八○年代的新台幣升值、勞工及環保意識高漲、產業結構改變,甚至三年前的亞洲金融風暴,都能一一克服。但是,目前中小企業的經營,已經面臨更嚴峻的考驗,因此如何幫助他們渡過難關提升競爭力,非常值得政府重視。
從有利的條件來看,台灣的中小企業具備了幾項優勢,第一,幾十年來他們在求生存下所累積的韌性、彈性、活力與企業精神,是造成企業體面臨各種挑戰時,能夠隨機應變的關鍵因素;第二,他們具有國際分工的理念,所以早在十幾年前就到國外建立生產基地,延續企業經營,形成跨國公司的經營策略。
第三,在知識經濟的時代,講求的是創新、研究、也是個人表現,換句話說,在知識經濟時代,剛好可以提供中小企業很多發展的機會,因此中小企業利用資訊、科技來提升競爭力的效果會比大企業來得好,所以現在有很多高科技業其實以前都是從中小企業開始日漸茁壯。
當然中小企業的發展也有不利的一面,例如資金籌措、人才延攬等等,都因為規模問題而無法順利運作,再加上規模不大,所以無法投注太多經費在研發工作上,導致創新能力有所限制,因此金融機構對中小企業的經營計畫比較缺乏信心,至於要解決中小企業面臨的經營困境,也不能完全只看台灣經濟發展的問題,而是要衡量國內外經濟情勢加以檢討。
前面說過,現在大家對台灣未來的經濟發展都感到悲觀,中小企業有問題,大企業也有問題,所有的整體經濟指標都陷入低潮。企業經營就像人生,有高低起伏,該衝的時候就要衝,而此時此刻所有的條件都不好,但卻是改造的大好時機,因此政府與企業應該利用這個時候做一些結構性的改革,政策、企業、金融、兩岸關係等等,全部匯聚成一股強大的動能,才能化危機為轉機。
美國的經濟發展曾經在一九八○年代面臨低潮,那個時候日本的大商社大舉進攻美國,買下華爾街的大樓、企業等等,所有人都說那是日本的年代,在大家眼裡什麼都是 Japan No.1 (日本第一),美國已是江河日下。我記得那個時候有好幾位比較有遠見的學者與官員和我談到,這是美國經濟重新再造的時機,只要能熬過這一關,再重新出發時將又是「一尾活龍」。
結果,九○年代以後果然如此,從此以後的十年,美國經濟大奮起,造就了十年的大榮景,現在成為全世界最強大的經濟個體,從美國的例子來看,我們不必要對現在的台灣太悲觀,就像我前面所說的,台灣有一批堅實的中小企業基石,只要能讓中小企業繼續留在台灣進行再造工程,等到他們茁壯後,發揮出來的力量將無可限量。
可惜的是,現在不管政府與民間,都在斤斤計較那些經濟數字,沒有將眼光放遠,其實以現在的環境看來,與其天天在意那些數字,還不如多多思考如何在這個時候擬定再造的大戰略,因為只有在低潮時會勇於改造的人,才能在景氣復甦時立刻抓到契機,成為第一位贏家。
還有一點很重要,現在全球的景氣都在下滑,台灣身為國際村的一員,當然不可能置身事外,在大環境不佳下,天天只想到「保四、保五」,就算今年保住了,如果沒有長遠的計畫,那明年、後年保得住嗎?尤其現在如果只沉迷於短期表面功夫,不做再造工程,等到國際景氣好轉時,自已本錢不足,跟不上國際水準,問題不是更嚴重嗎?那時國人的信心不就更動搖嗎?
經濟是要永續發展,短中長期並進,大家要思考,在國際局勢變化如此快速的時代,我們到底有多少本事和別人去競爭,而這些本事是要現在就開始培養,我們要謹記,贏家總是在大家最悲觀的時候進場,因為這個時候成本最低、競爭最少、條件最好。政策也是如此,日本經濟十年來一病不起,原因就出在金融問題始終無法做出正面改革,台灣金融問題也不少,而這個時候就是對金融體系開刀的最佳時機,因為阻力最少,時機最成熟。
現在的國際經濟情勢變化這麼快,但我們的勞基法是在二、三十年前所訂定的,而且還是以傳統產業為主軸,對高科技產業不僅完全不適用,也跟不上目前勞資關係的變化與高失業率時代的因應配套措施,今天勞資問題層出不窮,失業率一天比一天高,證明這部勞基法已經跟不上時代,修法已迫在眉睫,這也是經濟再造很重要的一環。
再來是經濟轉型的問題,轉型聽起來很簡單,但我們要好好想想,台灣的經濟到底要轉到哪裡去?要轉什麼型?每一個人都知道,製造業一定要朝高附加價值方向轉型,雖然目前在產業升級條例中,已經為高附加價值產業塑造一個適合發展的大環境,但有一個問題,很多人沒想過,也就是當初在條例中所賦予的精神,現在到底夠不夠?或是有沒有調整的必要?最重要的是,一檢討下來後,會發現許多製造業出走是必然趨勢,因為在產業升級的過程中,能留下來的只有高技術、高價值、高效率的「三高」產業,這是適者生存的問題。
而為了能達到「三高」標準,企業就會想盡辨法來調整,於是策略聯盟、購併便會一一出現,尤其是購併已是國際潮流,但我們有關於購併的法律政策完不完備?符不符合國際規範?這些問題都要事先設想。還有,企業達到「三高」標準後,自動化設備取代大量的勞工,釋出的勞工要往哪裡去?有沒有其他產業可以吸收?當然有,那就是休閒產業,只要政策能早日規畫,休閒產業就能吸收製造業釋出的勞力,那失業問題也可以獲得解決。
由此可知,從產業結構、產業轉型,再到經濟成長與失業率,所有問題都環環相扣,全是經濟再造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景氣低潮時,只要認真規畫做好準備,全國上下就會看到台灣未來的機會在哪裡?希望在哪裡?大家就不會再害怕,信心自然就恢復過來了。
以上所說的是有關於政策再造部分,接下來談企業再造。前面提過,台灣經濟的可貴之處在中小企業,而中小企業一定要有一個完整而永續經營的大戰略,永續經營的策略就不排除要合併與國際分工,雖然是中小企業,不過要有大格局的經營策略,千萬不要因為「小而不為」,絕對不能自陷困境,即使是老祖宗留下來的香火,也要想辦法改變跟上時代,讓事業再傳下去。中小企業受限於規模較小,要想跳脫原有的框架,就要有合縱連橫的本事,橫的合作,縱的分工,這樣才有機會和別人一較長短,永遠保存企業活力。
也許很多人會說,合縱連橫是大企業才有辦法,中小企業哪有辦法搞這一套,在這裡我舉一個實例來證明中小企業也絕對可以進行合縱連橫。在 7-eleven 還沒有發展成功之前, 大家都到小雜貨店去買日常用品,7-eleven 引進後,還有很多小雜貨店的老闆認為,7-eleven 的東西賣得較貴,一定做不起來, 忽略它的威脅性。
結果現在 7-eleven 成功了,很多小雜貨店一一倒閉,如果當時這些小雜貨店能夠認真面對 7-eleven, 大家一起合作發展成另一個連鎖品牌,今天就可以生存下去,團結就是力量,一家小雜貨店怎麼和大集團競爭?但一百家、二百家,集結起來的力量就很驚人,由此可見,中小企業單打獨鬥的時代早已經過去了,反而是合縱連橫的時代來臨了。
企業能不能經營成功,國家經濟能不能蟄伏後再創高峰,成敗關鍵就在這一剎那間,如果大家還是只對數字斤斤計較,置長期計畫於不顧,現在不做,將來一定會反悔,所以我要說,經濟再造、企業再造,此其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