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台幣匯率相對強勢非長久之計 P.98

一九八○及一九九○年代，地球上出現了兩個足以改寫過去經濟版圖，打翻匯率平衡的兩個經濟勢力：一個是新的，是中國大陸；一個是舊經濟體的再起，是美國。美國在一九九○年代憑著對高科技的突破，建構了傲視全球的新經濟，維持了美元長期的強勢。中國則靠一九八○年代及九○年代初期的大貶值，搶奪了世界製造中心的地位。 人民幣大貶可以說是近代經濟史上的一件大事。當中國揚棄了共產教條，納入資本主義市場運作的一九八○年，人民幣匯率為一．五三人民幣兌一美元。到了一九九○年就已貶到五．二二兌一美元，一九九五年更進一步貶至八．三一兌一美元。 這一大貶值使中國的勞工、土地、周邊成本成為世界的超級低廉地區。恰好，台幣又大幅升值，於一九八九年九月升至二五．六新台幣兌一美元。一貶一升之間，大陸對台商幾已成為無法阻擋的誘惑，台商的大陸熱就這樣開始燃燒。 吸納台商的大陸，不出幾年便成為傳統產業的世界工廠，台灣的管理與技術、大陸良質的勞工， 加上偏低的匯率，使 Made in China 所向無敵，席捲了東南亞各國賴以成長的全球市場。採取與美金連動的東南亞各國，在匯率上就吃了大虧而不自知，當國際收支惡化、短期國際投機性資金抽離之時，就爆發了金融危機。 由表一可以了解，至今年六月十五日止，東亞這一區域經濟，因大陸之崛起所做的匯率調整，以菲國之九五．五％為最多(貶值)，泰國之七五．四七％次之，再依次為馬來西亞之五○．○五％，韓國之四六．○二％，新台幣為二三．五四％。 亞洲區外之歐元在成軍之短短兩年半中貶值了二六．○八％，貶值幅度還比新台幣大。顯示這四年期間新台幣一直處於比鄰近國家，甚至還比已開發國家之歐元為強勢。不過一定也有人會說，四年來人民幣都沒有貶值，並以此質疑新台幣強勢的論點。但只要我們將觀察的時間予以放大，就可以進一步了解，新台幣確是區域的最強勢貨幣之一(請參閱表二)。 由表二，可以更清楚看到過去二十年對美元匯率呈升值者，除日本外只有台灣。新台幣對美元升值了四．五五％，在高科技產業國中，與我國處於競爭態勢的韓國貶值了九五．七八％，英國亦貶四一．二二％，人民幣在這期間內大貶四四○％，可以說除了菲律賓外，亞洲貶值最多的貨幣就是人民幣了。 那麼四年來，由於人民幣的貶值所引發的東南亞金融危機及各國匯率的重新調整是否已經告了一段落？答案可能還是否定的。從表二可以了解各國貶值的幅度仍不比人民幣，中國大陸之磁力仍然大到足以掏空鄰近區域的經濟，東亞各國匯率進一步調整可能無法避免，也是我國政府必須防範的地方。 有人說，「匯率是一個國家國力的象徵」，不過筆者認為應該是結果，而非原因。也就是說，有了國家力量往上提升，匯率才會往上走，反之即只有向下調整。如果國力並未提升而只求匯率之強勢，此舉無異於打腫臉充胖子，久之必原形畢露。由於匯率是一國貨幣的對外購買力，所以想對外投資者、出國觀光者、進口業者、出口留學者，甚至一般民眾都會傾向贊許強勢的匯率。 以表一及表二之各國匯率之變動情形來看，從四年的趨勢及二十年的趨勢來觀察，新台幣都屬於升值之局。今天大家所談的「新台幣應有貶值之空間」其實並非貶值，而是對過去被扭曲的強勢匯率的一種調整。 長期影響匯率的因素有：各國的物價、技術科技(生產力)之外、生產成本之變動(土地、工資)等，由於匯率是相對性的，所以必須與各國加以比較。以最近四年來說，雖然各國物價波動不盡相同，但均處於不甚景氣之下物價相對穩定，至於科技技術之提升方面，台灣以代工為主的產業結構，且多傾向尋求大陸低工資的經營心態，台灣的研發過去四年不但沒有特殊表現，可能還比韓國、歐洲差。 至於生產成本，我國工資之高、工時之短都不表示整體產業國際競爭力有比他國出類拔萃之處。也就是說，各項因素均指新台幣並不具備升值的條件，新台幣自然就不能永遠虛胖下去，必須做合理的調整，也是「新台幣有一些貶值空間」的主要理由。 不過若依央行十五日所提之說帖，民國七十年以來，我國經常帳持續呈現順差，今年一至五月貿易順差也有四八．九四億美元，本年第一季國際收支綜合順差高達五六．六六億美元，依供需原理新台幣不僅不應貶值，且應該有升值空間。 老實說這是一種長期觀察與短觀的差異，中間也羼雜了我國處境的特殊考量。若以長遠的眼光去觀察市場的供需，不難發現自從人民幣大貶、新台幣升值、大陸熱開始燃燒之民國七十七年算起，若扣除央行外匯存底之孳息及 QFII 投資台灣股票的短期資金之流入，市場供需明顯是需求大於供給。 數據顯示，民國七十六年底之外匯存底有七六七億美元，十三年的孳息以複利計算也應有七百億美元。此七百億美元的利息收入如果不揮霍，應加上原有的外匯存底，應會在外匯存底之上，但上月底央行之外匯存底只有一一○六億美元，只比七十六年之七六七億美元增加三三九億美元。 此一數據所表示的是十三年來國人及企業所揮霍的外匯，包括了一三五○億美元的貿易順差、三五○億美元外國匯來購買台股的短資之外，更侵用了存底之利息收入三六○多億美元。也就是說，連老本的利息收入也拿來加以揮霍，且對短期外資之流入亦欠缺應有之準備。 但這些安全上應有之考量，幾年來都因大陸熱所引起的過度資金外流所排擠，致外匯存底的量雖然沒有減少，但內涵即已大大變質，扣除國際短資的實質可供進口之月數，也自原來的十五個月降到不到七個月。由於我國國際地位特殊，又非國際貨幣基金之會員國，這一些都構成分析師及國人對存底安全存量的質疑，也是貶值論之所以會經常衍生的主因之一。 有人說，我國民間持有的國外資產高達一千五百億美元，廠商及個人的外幣存款也有三五五億美元。但國人都很清楚，國外資產大部分是在大陸，即使外幣存款已都非央行所能控制，當危機發生，這些都會一夜之間遠飛國外。國際貨幣基金之門不得而入，想要加入的多邊換匯協議同樣困難重重，在此處境之下，我國的匯率政策自應有特殊的安全考量。 常有人說，貶值降低了人民的財富價值，使國本遭受撼動。其實這只是表面的對外數字而已，若國人不去國外，不到大陸投資，不將錢匯到上海炒股，貶值對國人來說不但沒有影響，反而因國內廠商產品以外幣表示之價格降低而有利出口，增加國內投資，減少失業人口，提升國內消費，而終極會增加國民之財富。 也有人說，貶值會使錢進大陸者獲益，根留台灣者受到懲罰，但這種說詞也不盡然有理。貶值應該是對根留台灣的廠商的一種補償，使它有更多的利潤。對錢進大陸者則是一種利空，因新台幣的貶值會相對降低台商在大陸投資生產的價格優勢。 貶值絕不是國力的損傷，何況，我們現在所討論的「貶值」，其實並不是貶值，只是新台幣相對於其他國家貨幣不要升值而已。依過去十餘年之經驗，維持新幣率之相對強勢，只會加速國內投資資金之外移，削弱國內經濟的動力。央行之強力干預、拋售美元、維持台幣的偏高價位，不僅不合市場決定匯率之原則，也非長久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