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資產對企業的節稅效益淺析

即將到來的的總經風險中，全球產業都將需要面對的首要挑戰，應是「停滯性通貨膨脹」對產業定價能力的考驗。在貨幣購買力下降與經濟成長減緩相互堆疊的情況下，如何將成本轉嫁同時推動營收增長，並確保公司持有的現金價值不隨著時間被稀釋，變成了企業經理人必須面對的難題。多數企業對通膨的到來措手不及，西方卻有企業為此已籌劃多年。例如商業智慧供應商的美國上市公司 Microstrategy（微策略），兩年前因為持有全球商業數據的先行優勢，提早預測到百年少見的急速貨幣貶值將帶來的衝擊，其因應的策略可以提供台灣產業借鏡。

微策略市值52億美元，全球擁有超過4000個客戶，三分之二的收入是穩定的經常性收入，但這類高現金流高存款而低成長的公司，在這宏觀環境下必須面對現金放著不動也不是，不留現金也不是的矛盾。面對近年主要貨幣供給量動輒超過20%的速度增長，其 CEO Michael Saylor 意識到，若不另尋出路並謹慎應對，三十多年微策略自草創以來的數億美金積蓄，數學上兩年內就會被這瘋狂的貨幣策略侵蝕近半。

另一方面因為多年來利率低下，現金的經濟效益薄弱，若短期無投資增產需求，資本市場普遍會對低成長上市企業施壓，將多餘現金以股利形式分配給投資人，甚至帶起舉債配息的風潮。多數上市公司因此待現金如燙手山芋，手上越少越好，一有就派息脫手，這在Saylor 眼中猶如自散內功，是本末倒置的行為。面對越趨艱難的宏觀環境，資源積累的厚度必是行業競爭生存的關鍵。因此未雨綢繆，將資金留存於企業以待風雨，才是真正對股東負責的做法。

想將珍貴的資金留在公司內，對劇變中的大環境防患未然，但純粹以現金狀態存放又怕受到通膨稀釋。對此兩難，微策略選擇主動將資金庫（Treasury asset) 換為比特幣，優化公司資金結構，不仰賴央行升息來解決資金購買力流失問題。

因為交易成本近零與高安全特性，在美國使用比特網絡為美元營收入款渠道的公司很多，這也是薩爾瓦多將比特幣列為法定貨幣促進經濟交易的緣由，但這目前不是微策略的財務策略方向。微策略是專注在資產負債表的財務架構升級，利用比特幣流通量龐大、供給固定的特性，賦予公司資金庫對通膨的抗性。

資產表上持有比特幣的公司中，微策略是持有最多的，但全球已有38家上市公司持有比特幣，且家數急速成長，其中不乏著名的企業，例如馬斯克的特斯拉，美國最大的支付科技商Block，與韓國最大的網遊出版商Nexon等等。這些上市公司總市值近1.3兆美元，共持有值120億美元的比特幣，如此規模顯示，將資金比特幣化已不僅是實驗性的財務策略。

但對於大部分的公司，將比特幣納入其資產除了有抗通膨，同時保留資金的長遠避險考量以外，增加行業競爭力是更直接且現實的誘因。事實上雖然近期通膨已達四十年少見的高點，但卻仍未至Saylor預期的最極端狀態，因此資金庫比特化的抗通膨好處還沒完全彰顯出來，但持有比特幣對企業帶來的節稅效益卻是立竿見影。

比特幣等加密資產在會計準則上定義為「無形資產」，基於會計穩健原則（或稱保守主義），微策略等持有比特幣的上市公司每季取最低市價為基準提列資產減損。更有趣的是按照美國GAAP會計原則規定，無形資產在持有的期間只能提列減損，而後上漲亦不可迴轉為獲利。這代表只要每季都有購買比特幣，且購買價近乎不可能剛好在當季的最低點，隨著價格的震盪，季中必有低於購買價的市價，造成提列減損的必要性，形成會計稅盾。只要公司不賣比特幣實現獲利，也就不會有相關的稅務負擔。

用微策略的實際財報計算，自從2020公司資金比特化後，不僅這兩年稅務負擔歸零，還累積了「加密資產減損」稅盾，相當於公司資金比特化前13年實繳稅賦。這對於微策略是非常巨大的財務架構升級，以實際數字為例，微策略比特化前十年的平均淨利率是8.5%，實際稅率17.8%，是前者的兩倍。微策略因為這兩年持有比特幣所建立的稅盾，可能提高未來多年實際經濟利潤兩倍，這對微策略這類找不到其他成長取徑的企業，或任何企業，資金比特化無疑在競爭激烈的產業中，為其爭取到相對於對手企業更大的存續空間。如此根本的資金結構改變，將微妙地影響產業鏈的競合關係，企業在未來考慮美國的上下游合作對象時，加密資產稅盾的有無也應被納入合作方的競爭力考量。

因為台灣會計準則依循IFRS國際財務報告準則，與美國GAAP在無形資產項目上衡量方式、認列減損損失與損失之迴轉方面有所不同，導致遵循IFRS的企業在稅盾效益上較美國公司薄弱，但仍有空間提升優於國內同行的競爭力。台灣稅務法令規範，未實現之資產減損損失不得作為營利事業計算課稅所得額之減除項目（營利事業所得稅查核準則§63），資金比特幣化之無形資產，在營利事業所得稅似無稅盾效果；然而在以成本模式衡量下，當無形資產帳面金額超過其可回收金額時所認列之減損損失，可降低台灣特有的「未分配盈餘稅」，產生優於競爭者的一定程度稅盾。從資金庫架構升級角度來看，這5%未分配盈餘稅制加劇了企業分配盈餘的壓力，持有加密資產將能有效緩和企業過度「自散內功」的發息傾向，提升台灣產業在高度不確定的國際環境下頑強存續的硬能力。

上述的加密資產稅盾，純粹是因為舊會計制度尚未趕上這創世紀新科技的短期狀態。國際相關稅法在越來越多國家將比特幣法幣化，越來越多公司利用加密資產升級本業競爭力之際，必定在未來幾年會跟上時代，將這暫時出現的稅制套利空間關閉。雖然如此，這幾年資金比特幣化存下來的稅盾，應仍能提供先行者企業日後抵用，並改變產業競合態勢。

一點值得注意的是，持有比特幣相較於持有其他加密資產的效益也許相近，但風險卻不同。如美國證券監管會主席Gensler所言，將加密資產一概而論的監管模式是錯誤的，比特幣以外的加密資產，絕大多仍是具融資性質的證券或存貨憑證，應以相應法規監管，且不一定符合「無形資產」定義。企業考慮將加密資產納入資金結構前，也應該考量不同加密資產運作機制差異所將造成的法遵風險。

對於政府而言，全球區塊鏈產業飛速增長，各國與企業對產業上鏈漸持開放態度，台灣政府亦須以國際實情實例為鑑，在相關稅法與監管策略有更長足的思考與規劃。台灣不僅應運用加密資產增長產業競爭力與宏觀抗壓力，政府對加密資產特性若能有更深度的認識，並制訂創新並適宜的稅制，可讓稅收跟著科技新潮流升級，左右逢源。

橘皮研究 李牮斯

立恩會計師事務所 王建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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