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危機—— 東歐重蹈亞洲金融風暴覆轍

股神巴菲特在二月二十七日波克夏基金年度業績揭曉日，公布二○○八年第四季業績衰退九六％的同時，也在〈給股東的一封信〉中向股東致歉表示，他在去年油價高檔買進Conoco Phillips股票，至少損失五成，更令他痛心的是，他貪圖便宜買進兩家愛爾蘭的銀行股票，到去年底已跌掉八九％，如今仍繼續下跌……。

愛爾蘭這個在作家吳祥輝筆下曾經令人驚歎的歐洲國家，如今正一步步陷入經濟的困境中。愛爾蘭前三大銀行紛紛被政府接管，而愛爾蘭的股市則從○七年最高峰的一二九○二點，跌至目前最低的一九七七點，愛爾蘭股市慘跌八成以上，銀行股更是成了重災區。

如果從愛爾蘭股市的跌幅，大家可能都還記得一九九○年台灣發生股市與房地產泡沫危機的時候，台灣的加權指數從一二六八二點跌到二四八五點，如今乍看之下，愛爾蘭股市比當年台股的萬點崩盤還要慘烈。金融海嘯驟至，歐洲經濟，尤其是東歐國家的經濟遭受前所未有的重擊，這從歐洲股市連番重挫就可知道這個慘況。

代表整個歐洲的歐洲指數從高檔反轉向下，跌幅逾五成，且一再創新低，二月二十七日收盤最低只有七○五·二六點。最具代表性的歐洲三大指數，在匯豐控股發布去年獲利大減七成，並且將增資一七七億美元的利空陰影下，德國股市寫下三七○九·四四點的新低。
 

歐洲股市全面重挫

德國股市從八一三一點反轉向下，跌幅已逾五四·三八％；英國股市也因為匯豐控股、渣打銀行、Lloyds、RBS、Barclays等銀行股慘跌，三月二日創下三六五三·二九點的新低點；法國股市也頻創新低，三月二日再度出現二五九四·二六點的新低點。金融海嘯以來，歐洲三大股市跌幅都逾五成，其他歐洲國家股價跌幅更是驚人。

除了愛爾蘭股市跌幅逾八成之外，因為銀行受到重傷害的瑞士，股市從九五四九·○九點跌到四六○八·八二點，跌幅逾五成；因為富通銀行（Fortis）暴跌，比利時股市從四七五九·○一點跌到一六五九·三五點；荷蘭股市也寫下二一四·九點的新低紀錄。

而北歐有諾基亞（Nokia）當後盾的芬蘭股市，從去年的一二六九五·七一點跌到四三三一·三七點，跌幅高達六五·八九％；東歐的匈牙利從三○一三二·二五點重跌到九八三二·四點，跌幅達六七·三七％；匈牙利也算是歐洲重災區的國家之一，去年就向ＩＭＦ（國際貨幣基金）求援，○八年第四季匈牙利經濟出現二％的負成長，且經常帳赤字占ＧＤＰ的比重達四·三％，短期負債占ＧＤＰ的七九％，堪稱是歐洲的高危險國家。

另外，銀行業因為過度貸款東歐國家，根據國際清算銀行的統計，奧地利銀行在東歐的曝險部位達二七八○億歐元，占該國ＧＤＰ的三分之二，結果奧地利股市從五○○八點直挫到一四○二·七點，股市重跌七二％。

還有財務出現困難、國家評等被降級的希臘，預計今年必須舉債四三七億歐元，國債占ＧＤＰ的比率估計將拉升到九六％，成為歐元區第二高的國家。希臘股市自○八年以來，已從五三三四·五點急跌到一五○七·六點，股市跌幅也達七一·六％。

而身為全球第七及第八大經濟體的義大利與西班牙股市，也都面臨率先破底的危機。其中義大利股市從三四三六九點跌到一二三三五點，跌幅達六四．一％；西班牙去年第四季經濟衰退○．七％，國家主權評等也被下調，不過西班牙國家銀行（Banco Santander）○八年卻一共派出四十八億歐元的股息，成為全世界支付最多股息的銀行。但是西班牙股市過去一年來仍從一六○三○．八點跌到七三八五點，股市跌幅也達五四．五％。

其他如東歐國家的波蘭股市，從六七五八○點跌到二○三七○點，跌幅達七成。俄羅斯的情況更是悽慘，由於俄羅斯高度仰賴石油出口，油價從一四七．二七美元一口氣拉回七七％，嚴重拖垮了俄羅斯經濟。從去年十月以來，波蘭貨幣Zloty已貶值三六．八％，烏克蘭幣貶值四二．二％，而俄羅斯盧布也重貶三二．二％。

貨幣急貶，也造成銀行資產品質急遽惡化，今年以來俄羅斯盧布大貶，失業率回升到八．一％，而去年下半年俄羅斯外匯存底流失逾二千億美元，俄羅斯股市也從二四九八點跌到四九二．五九點，跌幅超過八○％，成為金磚四國當中最慘烈的國家。
 

金磚四國只剩中國、巴西挺立

同是金磚四國（BRICs）的國家，從二○○三年以來，俄羅斯、印度、巴西、中國股市都是光芒四射，不過面對這次金融海嘯的考驗，股市一度上漲二十倍的俄羅斯，最低跌到四九二點，如今面對油價急跌，加上東歐爆發的債務危機，外匯存底快速流失，迅速崛起的寡頭財團正一家家崩潰，災情最慘重。

而這次在奧斯卡金像獎出盡鋒頭的印度，股市從二○六○九點跌到七九七六點，反彈逾萬點後，如今正面臨八千點關卡保衛戰，也是瀕臨破底的市場。

印度發布○八年ＧＤＰ成長為五．六％，今年的成長目標下修至四．七％，不過○八年政府財政赤字占ＧＤＰ超過一○％以上，主權信貸評級已被降至垃圾級別，顯示印度受傷也不輕。

最後通過考驗的只有中國與巴西。金融海嘯過後，中國深滬股市平均下跌七二％，不過從去年十一月以來，深滬股市在中國官方力挺之下，發揮了強大漲勢，上海Ｂ股從八六．四四四點上漲到一五一．五七八點，漲幅逾七三％，深圳Ａ股上漲六九％，深圳Ｂ股也彈升五六％，最弱的上海Ａ股也有三四．六％的彈幅，即使近期受到歐美股市回檔的影響，深滬股市距底部也有一五％。這顯示中國四兆人民幣擴大內需方案，及廣大中國十三億人口形成的市場，逐漸發揮抵抗力。

而巴西有豐富的資源當後盾，金融海嘯過後，巴西股市抵抗力最強，跌幅未逾五成，目前仍挺在三萬八千多點，距離半年線最接近。巴西短期外債問題比較嚴重，銀行業的貸款與存款比率極高，顯示銀行業必須仰賴海外資金支持貸款。

中南美洲國家，除了巴西外，智利的股市反彈姿態很高，一度站上半年線，除了資源豐富外，智利的外匯存底占ＧＤＰ比率達一二％，在中南美洲國家名列前茅。至於與美國接壤的墨西哥，過去經濟表現強勁，不過銀行業存款比率低，墨西哥高度仰賴在美國工作的同胞匯款回國。金融海嘯後，這種仰賴僑民匯款的國家，例如菲律賓、印度，都受到嚴重的衝擊。
 

亞洲金融危機在東歐重演

這種資金的熱脹冷縮，在一九九七年的亞洲金融風暴曾經演練過一次。亞洲金融風暴爆發前，從九五年到九七年，東南亞國家的平均財政赤字只占ＧＤＰ的三％至八．五％，到了金融風暴爆發前夕，泰國在九七年初短期外債已升高到外匯存底的一．三倍；九四年人民幣急速貶值之後，原來流竄在東南亞的熱錢開始往中國移動，這些外資撤走，東南亞國家經濟困境立刻顯現，緊接而來的是幣值的急貶與股市的狂跌。

這次金融海嘯襲來，原來流向新興市場的資金從○七年的九二九○億美元，暴跌八成只剩下一六五○億美元。金融海嘯將歐美的經濟捲入海底，由於歐洲的銀行大規模對東歐國家放款，一旦東歐爆發經濟危機，歐洲銀行業前景更加危殆。信評公司穆迪發表的報告指出，東歐經濟衰退加劇，已使東歐國家的銀行資產品質全面惡化，而在東歐擁有為數眾多分行的西歐銀行也將遭到牽連，兩者信評都有調低的壓力。

在金融海嘯爆發之前，東歐就像是一隻會下金蛋的雞，不少西歐銀行都競相開拓東歐業務，如今這些東歐國家正面臨跟台灣一樣的困境，大多數的東歐國家都以出口為主，而東歐出口主要市場又在歐元區，金融海嘯之後，歐洲經濟大傷，歐元、英鎊急貶，對進口產品需求急降，直接打擊到東歐經濟。

去年第四季歐元區的ＧＤＰ出現一．二％的負成長，愛沙尼亞則出現驚人的九．四％衰退，穆迪預估，俄羅斯、烏克蘭、匈牙利及波羅的海諸國如愛沙尼亞、立陶宛、拉脫維亞，○九年的實質國民生產總值都會出現負成長。像匈牙利、斯洛伐克，出口占ＧＤＰ比重都在八至九成之間，新興市場的兩大命脈——出口及ＦＤＩ（外國直接投資）在金融海嘯下同時被截斷，過去穿梭在東歐的熱錢，如私募基金、對沖基金紛紛班師回朝，外資加速撤離東歐，讓外債已高的東歐各國經濟漸感吃力。

東歐各國目前都有嚴重財政赤字的問題，其中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及波羅的海三小國，去年的財政赤字都超過ＧＤＰ的一○％以上，而拉脫維亞及愛沙尼亞，一年內到期的短期外債更高達外匯存底的二五○％，這比起亞洲金融風暴爆發前，泰國外債占外匯存底的一．三倍還嚴重很多。目前拉脫維亞主權評等已降至垃圾級別，拉國政府二月也因為經濟危機而垮台。
 

歐洲銀行業都成重傷一族

面對風暴愈演愈烈，為免東歐金融危機惡化進一步打擊區內多國經濟體，釀成新一波禍延全球的金融危機，三大國際性金融組織——世界銀行、歐洲復興開發銀行（ＥＢＲＤ）及歐洲投資銀行（ＥＩＢ），共同宣布將以二四五億歐元支撐區內銀行及企業信貸。

三大國際金融組織將以為期兩年、由歐洲復興開發銀行提供六十億歐元，以入股及買入債券形式，支持銀行、中小企業及貿易融資；歐洲投資銀行則以一一○億歐元，活化歐洲中部及東部中小企業信貸市場；世界銀行旗下的國際金融公司（ＩＦＣ），國際重建和發展銀行（ＩＢＲＤ）以及多邊投資擔保機構（ＭＩＧＡ），都同意加強貸款、投資及提供政治風險保證，額度達七十五億歐元。

不過東歐的金融危機仍陸續引爆。外債高築的東歐銀行在缺乏西歐資金奧援的情況下，迅速陷入違約的危機。

根據歐洲復興開發銀行估計，東歐銀行的壞帳率達一○％以上，部分地區更達二○％，目前匈牙利、烏克蘭、拉脫維亞以及白俄羅斯，已紛紛掛病號向ＩＭＦ求救，如果對照一九九七年亞洲金融風暴對亞洲經濟帶來的重擊，這次東歐各國資金外流、外債高築、幣值急貶、股市大跌，災難恐怕會比亞洲金融風暴更可怕。

在東歐也有業務的匯豐與渣打，最近也強烈感受到這股壓力。匯豐公布○八年全年獲利銳減七成，必須再增資一七七億美元，但由於在香港的招股價只有二十八港元，這使得匯豐股價在三月二日停牌後，三月三日在香港開盤就暴跌十港元以上。匯豐的股價從一五三．五港元一直跌到四十五．九港元，而渣打銀行則從三一四．八港元一口氣跌到六十六．一港元，金融股慘跌，使得香港恆生指數欲振乏力，這是亞洲可以感受到來自歐洲的餘震。

歐洲經濟的崩潰表現在各國銀行股，都出現驚人的慘跌。德意志銀行公布大虧損，一年來股價急跌八一．三八％，市值從五三三．七九億歐元跌至九十九．三八億歐元；瑞士銀行市值也急縮八成；法國興業銀行市值急縮七六％；巴黎銀行股價跌到二十三．一四歐元，市值從七二六．二一億歐元縮小到二一一．○六億歐元；瑞士信貸市值縮減六五．九四％，都是重傷害一族。

一場金融海嘯吹襲到現在，歐美股市連環重挫，亞洲各國卻能逆勢挺住，這回中國扮演了重要角色，如果東歐經濟危機失控，整個歐洲將面臨更嚴重的傷害。尤其像英國的銀行，從ＲＢＳ、Barclays，到Lloyds都是受創累累，這種資產泡沫化帶來的幣值急貶、股市大跌、人民財富縮水的現象，對照一九九七年的亞洲金融風暴，歐洲經濟恐怕十年不得翻身，而東歐新興國家災情會最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