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棒後更上層樓？馬雲退休「有任務」

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馬雲，在他慶祝五十四歲生日的九月十日（當天為中國教師節，亦為馬雲農曆生日），發了一封公開信宣布退休計畫，隔天，在俄羅斯的東方經濟論壇企業家圓桌會議上，俄羅斯總統普丁看到馬雲，立刻中斷議程大聲問道：「我想問問，馬雲，你這麼年輕，為何就要退休了？」

九月上旬，中國兩大電子商務董事長都發出重大訊息，先是排名第二的京東商城董事長劉強東，在美國爆出一級性侵醜聞，酒後性侵明尼蘇達大學的中國女學生，被警察拘留十六個小時，寫了明確的筆錄，劉強東雖順利回到北京，但性侵犯的罪刑可能讓他丟掉董事長的職位；就在劉強東犯案的不久後，電商龍頭阿里巴巴董事長馬雲，卻發信宣布退休，將在明年九月十日將董事長的職位交給執行長張勇，二○二○年正式退出董事會。

中國兩大電商市占達七成四

兩大電商龍頭董事長同時「出大事」，撼動全球。自營為主、擁有大量存貨的京東商城去年營業額五五六億美元，員工高達十六萬人；不收存貨的阿里巴巴年營收二三一．五二億美元，員工六萬六千多人，兩家公司都在美國上市，阿里巴巴總市值近四千二百億美元，京東也有三八七億美元。

根據市場調查公司eMarketer統計，阿里巴巴在全中國電商的市場占有率高達五八．二％，京東商城十六．三％，兩家拿走四分之三的電商市場，兩家公司都影響中國十億消費者，直接雇用數十萬員工，更網羅全中國中小型商家，創造了數以千萬城鄉工作機會；在國際金融市場，更牽涉近五千億美元（相當於台灣一年的GDP）的股東利益。

性侵事件後，京東商城在美國NASDAQ的股價暴跌至每股本大，二二％的跌幅，讓股東財富少掉一千二百億美元（約三兆七千億元新台幣）。

兩大電商龍頭董事長，犯刑事案的劉強東堅持抓穩董事長寶座，而馬雲卻瀟灑宣布退休計畫，兩人一進一退，產生強烈的戲劇化對比。

阿里巴巴團隊強 可無縫交棒

馬雲在九月十日發出給客戶、員工與股東的公開信，宣布一年後將董事局主席的位子，交給現任執行長張勇，二○二○年，連董事的身分也將辭去。馬雲說這是他「深思熟慮、認真準備十年的計畫」，且從五年前開始，阿里巴巴就在「新型合夥人機制」制度下運作，「獨特的文化」和「良將如潮」的人才梯隊，公司傳承打下堅實的制度基礎。

阿里巴巴的決策團隊，不論是不是符合「傑出商業領袖」的標準，至少是一個像樣的部隊，不是京東商城那種完全仰賴劉強東一人獨斷的帝王制；阿里巴巴有三十六位負責經營的「合夥人」，除了馬雲、蔡崇信之外，還有張勇、井賢棟、彭蕾、倪行軍等人，都是打造企業帝國的創始戰將，實務上，馬雲就算全面退出，也不會出現立即而明顯的危機，更何況他設定了兩年分階段的交棒。

但是，對於企業創辦人來說，急流勇退非比尋常，甚至，等於自殺。繼任者做得好，那麼創辦人享有的光環自然消失，歷史地位也得拱手讓人；繼任者做得不好，股價下跌、員工人心渙散、企業市場地位衰退，創辦人財富與地位損失慘重，落個識人不明的口實，甚至還得重出江湖，收拾殘局。萬一時不我與，幾十年的努力付諸東流，一切歸零。

馬雲選擇在生日當天退休宣告，當然會引發大量陰謀論的猜測，特別是中國企業界這兩年非常不平靜，充滿宮廷政變、被自殺的詭異故事，每個事件都比電影電視劇還震撼。劉強東的性侵事件，明明是他酒後暴衝，國內卻不斷謠傳他被仙人跳、政治算計……等，一波又一波被網友瘋傳。

在此之前，曾是中國首富的萬達集團董事長王健林，被迫賣掉所有資產，還發生全家從青島準備搭機出逃卻被攔下的傳言；跟鄧小平家族關係匪淺的安邦集團吳小暉，後台硬到能夠買下紐約華爾道夫酒店，卻逃不過被清算入獄的鬥爭；海航集團的總裁王健只是去法國鄉間參觀，竟然會莫名其妙爬到牆邊摔下致死；還有替中國高官洗錢最有名的白手套肖建華，去年從香港被用綁架式的手法帶回中國，最近傳出已經死亡的消息。

馬雲早年背靠上海幫，江澤民的兒子江綿恆協助阿里巴巴取得無人能挑戰的全國市場地位，江澤民的孫子、哈佛畢業生江志成（Alvin Jiang）是博裕資本的合夥人，而博裕資本則是阿里巴巴紐約股票上市前的主要股東之一。

《紐約時報》在一四年，曾以專文「阿里巴巴上市背後的『紅二代』贏家」為標題，詳述了阿里巴巴堅強的股東背景。報導指出，在投資阿里巴巴的四家中國企業的高管中，都有○二年以後在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中國的最高領導機構——任職的二十多人的子孫。

相較於52歲交棒的微軟創辦人比爾蓋茲（左），馬雲曾說：「我永遠不可能像他一樣富有，但有一件事能做得更好，就是早一點退休。」（圖片取自比爾蓋茲推特）

扮國家戰略政策先行部隊

這幾年，馬雲扮演的角色遠遠超過一個上市公司董事長，他的動向、以及阿里巴巴投資的進退，都有濃厚的國家政策任務。

阿里巴巴在印度投下巨資，直接跟亞馬遜爭搶全球人口第二大的市場，馬雲與印度總理莫迪互動頻頻；前任政法委書紀孟建柱一個指示，馬雲就全力南下馬來西亞投資，前總理納吉布見到馬雲都稱老友；前年底川普總統當選，馬雲第一個跑去拜見，高喊「透過阿里巴巴的平台，讓一百萬美國微型企業和農民將美國的產品銷售到中國和亞洲，為美國創造一百萬個就業機會。」吹牛大餅畫到令人難以置信。

馬雲出席第四屆東方經濟論壇，不只是演講，馬雲還帶了國家級的伴手禮，阿里巴巴與俄羅斯最大的社交媒體成立合資公司，簽署「框架協議」，更直接向普丁提出四大建議，包括用網路推動一帶一路（E-Road）、加強中俄技術合作、發展貿易、加大對中小企業與年輕人的支持等，在中美貿易大戰的壓力下，馬雲打前鋒，替國家強化中俄戰略合作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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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貴：退休是為了躲審查

不只是俄羅斯，阿里巴巴旗下的金融服務「螞蟻金服」，已經在一帶一路沿線九個國家，打造出當地版的支付寶。印度Paytm至今已成為全球第三大的電子錢包；在馬來西亞，人們用螞蟻金服的技術就可以用手機掃描搭乘地鐵；在巴基斯坦，人們用Easypaisa來發工資給沒有銀行帳戶的基層工人。

新增投資業務與國家戰略有關，退出市場也有國家戰略的身影。阿里巴巴在九月初宣布縮減在美國的阿里雲業務，逐步退出美國的雲端市場，就是受到中美貿易戰的衝擊。

去年元月馬雲誇下海口的「為美國創造一百萬個工作機會」，今年四月在參加博鰲論壇與IMF總裁拉加德對談時，馬雲說：「如果中美經貿關係惡化，那前述承諾將因此作廢。」

一向對馬雲不友善，在美國大搞直播爆料的郭文貴，就說馬雲退休，搞基金會，「實際上就是洗錢、迴避法律責任，把中國的錢變成海外的錢，把海外的錢變成乾淨的錢。」還說歐美國家即將展開對阿里巴巴的調查，問阿里巴巴與中國政府在美國合作的活動，郭文貴說「他幹了啥，他會不知道嗎？他都知道，所以麻煩了。」根據郭文貴的說法，馬雲退休可以躲過歐美各國公聽會的審查，保護中國的國家利益。

馬雲不只在全世界，成為中國政府國家戰略的先鋒部隊，國內業務也與國有化的政策越來越接近。人民銀行在去年八月成立網聯清算有限公司，把所有的網路第三方支付，每一筆交易都納入中國人民銀行的監管，阿里巴巴的支付寶成為持股網聯清算公司九．六一％的小股東。

另外，阿里巴巴的電商與螞蟻金服的客戶往來訊息，國家也統整收編，在今年元月成立百行徵信公司，代表國家的中國國家金融互聯網協會占股三六％，阿里巴巴所屬的芝麻信用跟騰訊等八家公司分別占股八％，國家規定所有個人信用訊息都要剝離，給百行徵信集中運用。

最有核心價值的金流與信息都已經收歸國有，阿里巴巴與國家的緊密度，已經無縫接軌了。

退休與否 影響力不變

企業發展走到這個地步，實際上背負國家政策重任的馬雲，其實是否繼續擔任董事局主席，差別已經不大，只要國家需要，馬雲不論是哪個身分，都可以影響阿里巴巴重大的企業決策，沒有頭銜，反而更有彈性空間。馬雲宣布退休，其實是更上一層樓，或許，這正是國有資本主導的中國企業經營的最高境界。

（本文作者為紐約大學金融碩士，曾任金控公司副總經理）

阿里巴巴集團

成立：1999年4月4日

董事長：馬雲

執行長：張勇

市值：4194.28億美元

主要業務：淘寶網、天貓、阿里雲、支付寶、螞蟻金服等

2017年營收：1582億元人民幣

馬雲

出生：1964年10月15日（農曆為9月10日）

現職：阿里巴巴集團董事長

學歷：長江商學院中國企業CEO課程、杭州師範大學英語專業

家庭：已婚

身價：268.43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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