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勝索羅斯 華爾街不敗天王 身價5000億的18條人生金律

(圖片/達志)

「一開始，債務問題引發經濟大蕭條，然後政府開始印鈔票，市場一片榮景。撐了八年之後，一九三七年，世界經濟忽然又陷入另一次的大蕭條⋯⋯。」以極度理性的口吻，雷・達里歐（Ray Dalio）把全球景氣的當前處境，對比一九二九到一九三七年的陳舊歷史。

這段論述，近來成為華爾街的熱門話題。

一方面，大家這才驚覺，原來○八年金融海嘯以來所發生的各種情節，與八十年前竟然有著不可思議的相似，簡直像是兩句平仄工整、對仗完美的詩。

再者，這個說話的人是達里歐。

台灣人對這名字或許陌生，但他絕對是全球投資界的教父級人物：身價超過五千億台幣，排名全球第五十四位富豪；他創辦的橋水聯合（Bridgewater Associates），是目前全球最大避險基金，縱橫華爾街四十二年，累積獲利超過金融大鱷索羅斯的量子基金，目前管理資產近五兆台幣，相當於台灣一年GDP （國內生產毛額）的三分之一。

他的客戶，包括麥當勞、世界銀行，以及中國主權基金。去年橋水在中國上海設立據點，中國官方媒體《人民日報》還發表專文推敲達里歐的企圖，並據此推論A股即將納入MSCI指數。

達里歐(中)也參與比爾‧蓋茲(左)及巴菲特的慈善計畫Giving Pledge。(圖片/Robin Hood網站)

42年不敗智慧與傳奇 從一句「我是個混蛋」開始

最後一個原因，是達里歐最近真的是卯足全力宣揚他的危機預警，不過，這也是因為來自各路媒體的邀約不斷。

今年四月，他宣布退下第一線管理職，並且著手把畢生累積的所有處世原則寫成書；九月中旬，這本名為《Principles》（暫譯：原則）的新書出版，當代最成功、最具影響力的投資大師，第一次完整公開自己的人生智慧，忽然間，「達里歐原則」像是一本華爾街從業人員必讀的聖經，一堂所有投資人、管理者的必修課。

回到一開始的話題，那麼，八十年前的歷史會重演嗎？「不，我沒這麼說⋯⋯，但現在是一個微妙的時刻，美國聯準會必須謹慎因應。」達里歐答得小心。

他很少把話說死，因為他曾經犯過致命等級的巨大錯誤，「我是一個自大的混蛋！」直到現在，當達里歐回想在一九八二年的判斷失誤時，仍然是用這樣的強烈字眼痛罵自己。然而，這門近來席捲華爾街的必修課、一連串正被細細咀嚼的金律原則、達里歐的不敗智慧與傳奇，其實就是從這句「混蛋」開始⋯⋯。

談成長》拆解所有犯過的錯 寫下「標靶治療」的藥方

在達里歐自認是「混蛋一枚」的一九八二年，美國經濟低迷，南方的墨西哥亦瀕臨倒債邊緣，達里歐當時認定墨西哥債務問題必將引發美國經濟危機，急著以高分貝警告客戶。後來墨西哥確實倒債，然而他沒料到，美國聯準會（Fed）迅速採取寬鬆貨幣政策，股市不跌反漲，經濟也快速反彈。

在錯誤的判斷下，達里歐最終因為財務壓力，被迫裁掉公司所有的員工，當時他甚至困窘到必須跟老爸借錢。這一戰，讓達里歐摔得慘烈，卻也從此改變了他的人生。

「真的很痛⋯⋯，但是會感到痛苦，必然是有哪些地方出錯了，如果不找出犯錯的原因，未來必然會再痛。」達里歐這麼想著，然後寫下了那句最經典的人生公式：痛苦+反省=進步（Pain+Reflection =Progress）！

「痛苦就像蒸汽火車上的木柴，沒有它，火車就沒有動力。」一個轉念，達里歐把要人命的痛感轉成能量。在火車上，你得燒了木柴產生熱能；達里歐則是拆解造成痛苦的每個判斷、每次決定，找出過程中的所有錯誤點，然後像是標靶治療一般，針對每個錯誤寫下一道一道的藥方，也就是我們如今所看到的這一長串處世原則。

厭惡未經思辨的規則 找出真實理由獨立思考

動手記錄是從一九八二年開始，但對於「挖掘問題根源」這件事，達里歐可是從小就有著某些天賦。

一九四九年，第二次世界大戰剛結束不久，達里歐出生於紐約皇后區，父親是義大利籍的爵士樂手，母親則是全職家庭主婦。他回憶，從小就有記憶力欠佳的大麻煩，「對於那些沒有邏輯、只是必須死背的東西，我實在搞不定。就像我記不住電話號碼。」

老爸經常忙到三更半夜，父子相處時間不多，然而，有一項特質卻完整遺傳給了達里歐：爵士樂手特有的「不羈」態度。在學校，那些未經思辨就加諸在他身上、強迫他遵守的種種規定，他常帶有一種出自本能的厭惡。

他的房間也是一團混亂，曾在一九八五年加入橋水的富邦證券董事長史綱回憶，當年橋水辦公室就在達里歐的自家宅院，「他的房間簡直比大學教授的研究室還亂！」

「不過，他無疑是個Independent thinker（獨立思考者）！」史綱強調。達里歐也表示，一切的規範，他都必須充分思考，找出背後的真實理由，確認是合理的，那麼他就願意去配合遵循。「就像當我發現，有錢才是獨立的真實源頭之後，就沒人能攔得住我出去打工。」

八歲時，達里歐就開始打工賺錢，工作包含送報、鏟雪，以及在餐廳洗盤子等。十二歲那年，美國股市正處於六○年代的樂觀氛圍，街頭巷尾都在談論股票，當時他在一家高爾夫球俱樂部當桿弟，股票的話題聽多了，他決定用小費購買人生第一張股票，美國東北航空。

幸運之神眷顧，在買入股票沒多久後公司即被收購，股價也因此翻了三倍。意外之財的驚喜，也讓他開始對投資產生興趣，上大學之前，他手上的投資組合已達上千美元（約為當時平均美國人工作一年所得）。

用最大力量管理未知 「不能賠的錢」都愛給他管

達里歐的大學成績不俗，「因為可以自由選擇喜愛的課程。」隨後他順利進入哈佛商學院，攻讀企管碩士。一九七五年在自家公寓創辦橋水，經過八二年的「混蛋教訓」、開始記錄各種操作原則之後，知名度逐漸伴隨績效打開，先是麥當勞、柯達等大型企業請託操盤，一九八七年，匯聚全球頂尖財經腦袋的「世界銀行」也來敲門，一次，給了橋水五百萬美元。

有人形容，橋水擅長管理「不能賠的錢」，因為達里歐總能預判風險將至，達里歐則回答：「我不是無所不知，但我會用最大的力量『管理未知』，這需要不斷探究事物真相。」天生性格如此、成長歷程如此，他的投資當然也是⋯⋯。

學避險》為搞懂崩盤，Ｋ完美國貨幣史 海量研究 避免陷入盲點

回到世界銀行來敲門的一九八七年。十月，美國股市大崩盤，台灣來的史綱則已升任橋水研究部主管。崩盤那天，達里歐把史綱叫進辦公室。

史綱原先以為，老闆只是要他對可能導致股災的相關經濟因素做一個簡要分析，沒想到他被交辦的任務，卻是一個跨越世紀的歷史工程。「他要我把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傅利曼（Milton Friedman）的《美國貨幣史》（A Monetary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1867-1960）完整爬梳，因為他想了解從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間，美國的貨幣緊縮及經濟循環的整個過程。」

前聯準會主席曾感嘆 「Fed數據掌握不及橋水」

也就是說，當碰到重大的財經事件時，達里歐傾向以歷史為師，從而避免了只關注當下數據的盲點。「他碰到一個大的資本市場事件時，往往會採取時間跨度很長、相對宏觀的立場來看待，這是他的優點。」史綱指出。

達里歐不僅會從歷史當中找答案，他自己甚至還會「參與」歷史，透過模擬那些時期的投資者，閱讀當時的報紙，收集數據並進行交易。這也曾讓聯準會前主席沃克（Paul Volcker）發出感嘆：本該對全球總體經濟最瞭若指掌的聯準會，竟然「在資料數據的掌握上還不及橋水。」

另一方面，也正是透過這樣的分析，讓達里歐提早看到了○八年金融危機的徵兆。

當時，達里歐留意到美國金融機構不斷增加的借貸及槓桿，在將其與德國威瑪時期以來的信貸危機做比對後，他發現當時金融體系的「償債能力」岌岌可危。

於是，在○七年底，他到美國財政部試圖提出建言，卻沒能引起重視，隨後他又拜訪了白宮，但當時多數人都將討論聚焦在金融機構流動性的問題，達里歐的建議因此顯得格外突兀。

最終，金融危機爆發，橋水也因為提早預期到危機，○八年在大盤跌近四成下，其透過大量買入國債、黃金及放空美元，而享有近九％的正報酬率。

「只是基於表面做決定，卻忽視背後深層次原因的人，通常很難實現他們的目標。」達里歐這麼解釋他動輒來個「史詩級研究」的動機。曾有拜訪過達里歐的人描述，他的辦公室雖然一團亂，但在隨手可及之處，卻總擺著二十多本關於經濟崩潰事件的相關書籍，包括美國三○年代大蕭條、日本失落的九○年代，當然，還有讓他痛徹心扉的拉丁美洲債務危機。

這樣的研究深度，讓讀過橋水報告的分析師評為「極度震撼卻也極度燒腦」，但事實上，「達里歐會把經濟循環與資本市場的關係，講到一般人都能懂，」史綱形容，「他是一個經濟學家，但也是個交易員。」

顛覆「股債六四比」法則 配置風險，而非配置資產

的確，達里歐會把複雜的投資拆解成簡單的原則，例如「投資=無風險報酬+市場正常漲跌+超額報酬」。其中，說到如何抓住「市場正常漲跌」，達里歐就會回答：「不是做配置資產，而是要配置風險。」他曾挑戰華爾街過去慣用的「股債六四比」資產配置法則，相對的，他認為「若能找到十五種彼此相關性低於二十％的金融資產，那麼就能大幅降低風險。」

有此一說，達里歐喜歡打獵，尤其專挑那種脾氣暴躁的動物，例如他就曾到南非狩獵被稱為「黑色死神」的非洲水牛。

據說達里歐不是單純的為了尋找刺激，而是藉此訓練自己面對風險、控制風險的能耐。

此外，橋水內部也會每年舉辦一項名為Scrum的野外求生競賽，內容包括讓員工在冰冷溪水中游泳、野地攀爬等，目的自然也與「體驗風險」脫不了關係。

至於「如何抓到超額報酬？」達里歐先是回答「這比得到奧運金牌還難。」接著解釋，因為要拿到超額報酬，就必須建立在其他投資者虧錢的前提下，「這是一場零和遊戲，」如果要說有什麼特別的心法，就是「跳脫市場共識，並且設法確認你是對的。」

這些名言、心法，其實早已成為橋水員工必讀的原則與教條，甚至被輸入公司的電腦系統。史綱表示，達里歐私底下是個不拘小節的人，他穿牛仔褲上班、愛抽煙斗，某次拜訪某大客戶時，他還忘了繫上領帶，「於是直接把我的領帶拆下來給自己戴上。」但是對於這些經過研究與驗證後的原則，他卻有幾近偏執的堅定，目的，「就是盡可能做到量化投資，不讓人的情緒影響投資決策。」

看職場》接納同事無情批評 奉行「公開透明」法則

「雷，你今天在會議上的表現，應該被評一個D⋯⋯；你完全沒有準備，否則你不會講話如此缺乏條理。」對達里歐如此講話的，並非他的客戶，而是他公司的一名員工，哈斯克（Jim Haskel）。

今年四月，達里歐於TED的演講上，向台下近兩千位觀眾展示了一張投影片，投影片的內容，即為哈斯克對達里歐寫的這封「不留情面的批評」信。這樣的內容，在多數公司恐怕都被視為不能公開談論的祕密，遑論被拿出來分享。

然而，達里歐對這多數人認為極度難堪的經驗，卻能幽默以對，甚至甘之如飴，為什麼？

時間拉回到九三年，當年，橋水三位資深主管在一次給達里歐的一封意見反映備

忘錄中提到，達里歐常常讓員工覺得無能、不被重視、被羞辱及被輕視，「如果達里歐無法有效的管理員工，公司的發展前景勢必會受到影響。」備忘錄中進一步評論。

這份備忘錄大大衝擊了達里歐。「這真的讓我很震撼⋯⋯我並不想讓他們有這樣的感覺，為什麼他們不直接告訴我呢？」他在《原則》一書中回憶道。

事件過後，他不斷的思考，怎麼樣的管理方式，才能讓公司內的員工，不會彼此誤會，能達到真正有意義及有效率的交流？最終，他認為要達到這樣的目的，唯有交流的雙方都對彼此「絕對坦誠」，所有的對話也得「完全公開透明」。於是，他透過一條一條的管理原則，形塑橋水內部的特有文化。

橋水文化的一大特色，在 於員工都對彼此「絕對的坦誠」，主管與員工間不存在所謂「公開的祕密」。(圖片/橋水官網)

要求員工彼此「打分數」 有助安排最適任的職務

首先，他要求員工在會議桌上把所有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不必也不得在意他人感受。「光這一步，很多人就無法做到。」其次，在討論過後，彼此要能對他人想法提出「深思熟慮後的不同意見」。

此外，達里歐還特地指示公司開發了一款「點數收集器」（Dot Collector）的應用程式，裝在員工iPad中，可以讓每位員工隨時隨地都對彼此的發言「打分」。這些分數將永久保留下來，讓每位員工都能對自身的優缺點一目了然。

然而，過程難免會激起員工的不適與反彈，也因此，平均有三成的新進橋水員工，在兩年內即因適應不良而離職，就連曾於一○年到一三年間擔任橋水顧問的前美國聯邦調查局局長柯米（James Comey），都對「嚴苛」的橋水文化感到無法適應，「在橋水被『拷問』的過程，絕對比在最高法院被問話，或向美國總統簡報更為難熬。」柯米在一次接受媒體訪問時略帶揶揄地表示。

「痛苦，是因為理想與真實之間出現落差，而你必須徹底了解真實的樣貌、他人心中的真實想法，才能解決問題的根源。我就是這樣走過來的…，」達里歐說，雖然自己的記憶還是很差，「但我犯過的每一個錯，在腦子裡都記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