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四九年十二月二十二日,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因牽涉反叛沙皇被捕,在執行死刑的前一刻,才改判為流放西伯利亞服苦役;在流放期間,他的思想發生巨變,寫出俄國最偉大的幾部小說。
但不管你如何操弄牠的命運,螞蟻仍是螞蟻,並不會因此折磨而有變化。但如果換作是人呢?
一八四九年十二月二十二日,白雪靜靜地落在大地,寒風如針刺進骨髓。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和十四名囚犯被人從牢裡拉出來,帶到一座練兵場。他是幾個月前,在清晨四點被叫醒,接著便被押進監獄。他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被捕?也沒人告訴他罪名。倒是有人告訴他會有審判,他只能等待結果。和他關在同一牢房的人狀況也差不多;不過他們有一個共通點,就是都讀過「社會主義」的書和許多被禁的文學。
他的思想巨變 寫出俄國最偉大小說
他們被推上一個平台,士兵荷槍實彈看著他們。一名執行軍官從雪中走出來,對他們宣讀審判的結果。他們的罪名是反叛沙皇,判決是死刑!
這下費奧多爾明白他們站的地方是「刑台」。接著雪中又出現一位神父,翻開《聖經》,為他們做死前禱告。神父聲音顫抖,不知道是出於對年輕生命的不忍,還是因為天冷。
費奧多爾沒有聽神父在念什麼,他眼前閃過因肺結核而離開人間的母親。絕望悲傷中,想到他最崇拜的詩人普希金的猝死……,他想用寫作來釋放哀痛,但終日只能在沉默中度過……。他在街上看見出殯的隊伍,猛一回頭,他便暈倒在地,原來他患有癲癇症……。他反對農奴制度,他和朋友想祕密印刷禁書……。他的短短一生,厄運不斷,現在已經在盡頭邊緣。行刑隊在十五步遠的地方,站成一排。前三名死囚,從平台被拉到旁邊分立的柱子前綁住。下一批就輪到他。
「舉槍──瞄準──預備──。」火槍手舉槍瞄準他們準備射擊。
這時,費奧多爾的心跳快得像要爆裂,他的腦子動得更快,意念在他眼前快速浮現、旋轉,他要抓住生命最後可以抓住的片段,他要思想生命最後可以思想的永恆。
突然,雪地中出現一位騎馬的軍官,他揮著白手帕,大喊暫停。軍官下馬後,告訴大家:沙皇仁慈,赦免他們的死罪。然後宣讀每一個人的刑期。費奧多爾被判決在西伯利亞服苦役,他這一去就是十年。
在西伯利亞服役這段期間,費奧多爾的思想發生了巨變,同時癲癇症發作也頻繁。他將服苦役期間的感受和見聞,記載在《西伯利亞筆記》內,其中許多素材,被寫進了作品中。
費奧多爾不知道,其實這一切都是沙皇的精心設計。沙皇不想奪走這些年輕知識分子的生命,但他要給他們一點教訓。所以安排執行槍決,然後槍下留人。
沙皇不知道,他留下的生命當中,費奧多爾後來流放回來,寫出俄國最偉大的幾部小說,《地下室手記》、《罪與罰》、《白癡》、《卡拉馬助夫兄弟們》。是的,他就是杜斯妥也夫斯基。
俄國作家杜斯妥也夫斯基曾因牽涉反對沙皇,流放西伯利亞服苦役,他的文學風格,對20世紀的世界文壇產生深遠的影響。(圖/Getty)
他的筆如手術刀 鋒利剖析人心的分裂
若你讀杜斯妥也夫斯基,一定會震驚他的筆如手術刀,能鋒利地剖析人內心的分裂,揭開人肉體與精神的痛苦。尤其對死刑犯的內心、思想的描寫,沒有人能夠寫得比他更深入;因為他喝過生命盡頭的河水,才能唱出如此悲傷的歌。一如他在長篇小說《卡拉馬助夫兄弟們》中寫的:
人一旦拋棄了奇蹟,他同時也就會拋棄了上帝,因為人尋找的與其說是上帝,還不如說是奇蹟。而既然人沒有奇蹟就無法過下去,他就會為自己去造出新的奇蹟,他自己的奇蹟來。
是的!人生有多少路要走?無法預料又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