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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妥協的妄想 蘇打綠

不妥協的妄想 蘇打綠
左起:阿福(何景揚 團長暨木吉他手)/馨儀(謝馨儀 貝斯手)/小威(史俊威 鼓手)/青峰(吳青峰 主唱)/家凱(劉家凱 電吉他手)/阿龔(龔鈺祺 鋼琴、中提琴手)

陳玉華,研究員/張佳婷

話題人物

攝影/吳東岳,圖片提供/林暐哲音樂社

990期

2015-12-09 16:39

在唱片低迷環境中,蘇打綠是一個「無法無天」的樂團。
磨6年,講一個音樂概念;花10倍預算,要看音樂「活著」的樣子;一張唱片訂1200元天價,相信自己跟iPhone一樣有價值。
他們逆著市場走,卻受到歌迷高度接納。
小巨蛋三場演唱會秒殺;最貴的專輯登上年度銷售冠軍。
蘇打綠瘋狂地相信:「只有妄想,才能碰到夢想」。

現場1 柏林.瘋狂

 

一張神秘的邀請函、80分鐘現場表演

一場歌手與觀眾互不認識的世界首演

 

蘇打綠

把空曠的音樂廳改裝成錄音室,找來60餘位柏林交響樂團現場錄音;今年春天,蘇打綠在德國展開一場瘋狂的音樂實驗。

 

早上十點,穿著帽T的蘇打綠老闆林暐哲走進音樂廳,德國指揮家魯夫(Bernd Ruf)早他五分鐘到現場,正在搬著琴譜架,林暐哲不好意思地緊隨背後,將倉庫中的一張張紅椅子搬出,在幾近廢棄的音樂廳,擺出上百支麥克風與龐雜的錄音器材。晚上,這裡將舉行一場神祕的世界首演會。


受邀的觀眾包括線上串流平台Spotify 、iTunes等採購高層、《柏林日報》等德國媒體記者,還有柏林街上的唱片行老闆與PUB裡的DJ……,他們全都因為一張邀請函而來。


尊敬的某某女士,先生:


容我簡單自我介紹,我叫林暐哲,來自台北。過去十年,我一直在經營一個叫做「蘇打綠」的樂團,他們將於今年的三月九日晚上八點,在Nalepa Funkhaus音樂廳,舉行一場很特別的音樂會,希望你能參與這場邀請五十位嘉賓的神祕音樂聚會。


「林暐哲當初講這個計畫時,我第一個反應是『你瘋了嗎?』」幫蘇打綠發行專輯的環球音樂台灣區總經理葉玫君說:「華語流行樂團跑到古典樂重鎮柏林去唱?而且還唱LIVE(現場)?」 葉玫君擔心,歐洲樂評人聽完,只有兩個反應:「你好棒!」或「你在開玩笑?」

 

「這張專輯,是蘇打綠最難唱的一張……要是LIVE搞砸了,豈不丟台灣的臉?特地來看的嘉賓會不會嗤之以鼻,想說,有必要大費周章跑來柏林嗎?總之,莫名其妙、灰心喪志的自我詰問,不斷纏繞著我……。」蘇打綠主唱青峰出發前密集練唱,想到要一氣呵成唱完八十分鐘LIVE,他說,膀胱抽痛,連續兩個多月。


「錄音室唱壞了可以重來,但找觀眾來聽LIVE,絲毫不能出錯,這是要給蘇打綠的殘酷異境,生命本來就不可能倒著活。」林暐哲說,二○○九年蘇打綠發想「韋瓦第計畫」時,就設定春、夏、秋、冬四張專輯,分別到台東、倫敦、北京、柏林現場錄音,終章《冬未了》要以交響樂磅礡呈現,難度最高。


連柏林交響樂團的指揮魯夫,都以「瘋狂的燃燒」,來形容這個亞洲流行樂團。


整張專輯製作時間長達一年多,樂譜寫了三百多頁,工作人員跑了四趟德國;往返數百封mail,演奏者的車馬費、加班津貼;德國,台灣兩組MV同步製作……「結果,變成一個『無法無天』的計畫。」


「來到柏林音樂廳現場,發現要有機械手臂運鏡比較好。」拍攝MV的台灣導演李伯恩回憶說道。「但,又要多花十幾萬元租。」林暐哲二話不說:「花吧!」預算不斷攀升,青峰憂心地問老闆:「你該不會像上一張專輯一樣,又要賣房子吧?」公司會計最後棄守,對林暐哲說:「這次,我再也拉不住你了。」


蘇打綠總共花了三千五百萬元,製作《冬未了》專輯,是一般唱片製作費的十倍以上。現實上,台灣唱片業每年以一五%的跌勢未歇,蘇打綠○四年出道那年,台灣的專輯總銷售金額還有四十四億元,一四年首度跌破十億(九.八億元),不到十年前的四分之一。同業都問:「蘇打綠瘋了嗎?」


「別人考慮的是,唱片市場賣不賣?」但林暐哲直言:「別自欺欺人了,市場早就不在了。」


「唱片崩盤是事實,但捫心自問,為什麼大家不再買CD,是盜版?網路?還是我們自己沒把音樂做好?」林暐哲說:「過去十年我跟蘇打綠唯一相信的事情,就是『在做對的事之前,先把事情做好。』」

 

蘇打綠

 

蘇打綠

“ 十幾年來,我們唯一相信:在做對的事情之前,先把事情做好。"

 

現場2 訂價會議.掙扎


「如果蘇打綠不斷精進,為什麼不敢當作iPhone 6s來賣?」
史上最貴的音樂專輯一千兩百元拍板!

 

「當我聽到這個創作計畫時,哇!大叫一聲。」串流音樂平台KKBOX執行長林冠群說,現在消費者大多在網路上東撿西挑,單曲下載每首付費不到二十元。林冠群被蘇打綠「連續六年、四張專輯,呈現一個完整音樂的概念」說服,首度在KKBOX賣起實體CD。


「但音樂做得好,跟賣得好是兩回事。」環球音樂總經理葉玫君說,蘇打綠的音樂品質沒話說,但消費者願不願意接受貴三倍的價錢?「我們在訂價上有很大的掙扎」。當時iPhone新機上市,大家腦中浮出:「蘋果手機每推新款,都比上一代貴上五千元,如果蘇打綠也是不斷演進、加值的產品,為什麼不敢把自己當作iPhone 6s來賣?」葉玫君說。


「 《冬未了》 售價一千兩百元 (兩片CD加上一片藍光DVD) 」,消息傳出,唱片業與網路一陣譁然,蘇打綠創下台灣唱片史上專輯的天價。


「為什麼一定要去德國錄音,搞成這麼大場面?故意墊高成本才賣這麼貴?」十月底在預購記者會上,青峰拿著麥克風的手微微抖著回說:「十幾年來我收到各家歌手邀歌,都會被告知,要寫多少快歌?多少慢歌?舞曲與小調各占多少?」「看到不一樣的歌手,都發一樣的訊息來,我很難過,難道做音樂已經變成『公式化』嗎?」 


「蘇打綠想跳脫這個公式,不做十一首歌的拼盤,我們連每首歌的秒數間隔,都精心設計過。如果你從頭聽到尾,就會聽到一個完整的故事。」面對外界不斷質疑價格太貴,青峰略帶哽咽,深呼吸後,他咬牙說:「我只能說你、聽、不、出、來。」


十一月四日開賣,市場給了答案。《冬未了》專輯不但打破「韋瓦第計畫」前三張銷售數字,成長兩倍,也是一五年賣得最好的一張實體CD。 


從六年前的妄想、被唱衰,到如今被市場高度接納,青峰說:「蘇打綠總愛觸及那些遙不可及的挑戰,但也因為保有妄想,才能真正碰到夢想。」

 

蘇打綠

 

現場3 小巨蛋.狂想


8年前,當蘇打綠登上小巨蛋,青峰帶著不安與困惑⋯⋯
眼前的這一切是真的嗎?


「那一場,我們唱了四個小時又四十分鐘,下台後大家哭成一團,以為是蘇打綠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登上小巨蛋。」鼓手小威說,開演前大家還拿著大聲公到售票處叫賣,「順便跟排隊的親朋好友打招呼」。為了給女兒支持,貝斯手馨儀在保險業工作的媽媽,花了一百多萬元,包票請親友來聽。團長阿福回憶:「○七年登上小巨蛋之前,蘇打綠從女巫店六十名聽眾開始,最多人也僅有The Wall六百人的演唱經驗,一下子跳到小巨蛋一萬五千人,是我們妄想症的第一步。」


當時,蘇打綠發過三張專輯,成績雖不俗,但在唱片市場仍被歸類為非主流的獨立樂團。


「青峰第一次到小巨蛋開唱,是受邀當歌手張韶涵的金曲嘉賓,我在後台拉開布幕往觀眾席看,指著外面黑壓壓的人潮對青峰說:『ㄟ ,小巨蛋,好像也沒有想像得那麼大……反正對你而言,也是一支麥克風而已。』 」林暐哲回憶起當時的景象。他用比較阿Q的算法是:「The Wall連唱八場都滿,從四千八百人,跳到一萬五千人的小巨蛋,應該還可以。」


「你確定嗎?」青峰連問三次。林暐哲點頭:「再拚一下,我們唯一要克服的是,一點傻勁,加一點妄想。」


就這樣,八年來,綠打綠從六人手持大聲公在小巨蛋叫賣,到本周(十二月十一日)的五度攻蛋,帶著六十餘名柏林交響樂團登台,展開史無前例的流行與古典跨界演出。


「我們要的是知音,不是粉絲。」馨儀說,過去幾年蘇打綠在演唱會上即興脫口秀很受歡迎,但一個樂團的本質還是音樂。


過去在舞台上被稱「文青+諧星」,娛樂「笑果」十足的青峰說:「蘇打綠做了十一年了,終於有機會試試看,在演唱會上,不要因為娛樂大家而妥協音樂。」「不只我們的音樂是經過萃取,聽眾要來,也得挑選。」


蘇打綠獨特的篩選風格,反倒引起粉絲死忠地追隨。本周五起連三天演唱會,近五萬張門票,在十一月十日開賣,瞬間秒殺。近年他們已是小巨蛋的「優先客戶」,每年都會為蘇打綠預留檔期,甚至有人將演唱會的票,跟十幾萬元的按摩椅「綁票」搭售。


「打粉(蘇打綠粉絲)是很特殊的族群,有種巨大的安靜與服從性,每當青峰出場,現場上萬人頓時鴉雀無聲,蘇打綠跟歌迷的關係,比較接近宗教的神祕與追隨。」○七年蘇打綠首次登上小巨蛋演出時,李伯恩就曾經在現場拍攝。


李伯恩觀察,蘇打綠從剛開始呢喃療癒的(小情歌),到第十張的《冬未了》,內容已轉為(對殺人狂的指控),談納粹歷史反省、(回車諾比的夢)講環境威脅等沉重議題,這些音樂對聽眾都是一記重擊,逼得你聽完歌,得去找資料,好好把這些事件搞清楚。


身為打粉的財金智慧教育推廣協會祕書長何旭如說:「他們的歌詞很難懂,新專輯甚至還出現希伯來文,也不容易琅琅上口,要很專注才行,聽歌成為粉絲與蘇打綠之間的私密對話。」


本身是《超級星光大道》選秀出身的李伯恩說:「蘇打綠是一個不斷自我演進的樂團,他們不會被市場的經驗與歌迷的喜好捆綁,他們有自己的演進方向,歌迷得用小跑步的方式才能跟上。」

 

蘇打綠

蘇打綠成軍11年,發過10張專輯,舞台風格絢麗又奇幻,有宗教般的神祕特質。

 

蘇打綠

 

現場4 教室的冰箱.錯置


如果社會是一面鏡子,畢業的那個夏天,
鏡子中的蘇打綠,轉身走向與同學完全不同的道路。


○三年林暐哲在海洋音樂祭第一次聽到蘇打綠演唱,被青峰忽男忽女的陰柔唱腔震懾:「這是唱什麼鬼啊?這團哪裡來的?」他驚訝地向前遞上名片,表達簽約意願。


「我跟青峰、馨儀是師大附中同一屆,在學校吉他社認識。」鋼琴手阿龔說:「玩樂團是我們最快樂的青春紀事。」四年前,蘇打綠還受邀回師大附中校慶,帶領萬人校歌合唱。


高中畢業後,青峰與馨儀進入政大就讀,陸續碰到阿福、小威、家凱等人共組成樂團,開始在校內的金旋獎嶄露頭角。他們是校園內當紅的學生樂團,但是面臨畢業,心情跟大家一樣茫然。


團長阿福回憶:「○三年畢業那年,我們到海洋音樂祭演唱,是要跟音樂告別的;大家準備解散,投入士農工商,上班去。」


當時蘇打綠六位團員中有五位從政大畢業,一半是碩士;青峰是政大中文系、貝斯手馨儀是政大科技管理研究所、阿福是政大公行研究所、鋼琴手阿龔是北藝大音樂所、電吉他手家凱是陽明大學腦科學研究所、鼓手小威是政大社會系,這些就業市場搶手的高材生,是否要往未知的音樂路走去?他們充滿彷徨。


「政大的學生特別會憂鬱,因為他們被社會歸列為『會讀書的小孩』,多半是分數在那裡,而非興趣在那裡;所以他們在校學業表現不俗,但是學習動機很弱。」政大廣告系教授陳文玲教過青峰,前幾年邀他返校講課。青峰說:「大學時,同學說我得了憂鬱症,其實,我只是不想跟社會對話而已。」


學生時期,青峰寫了一百五十幾首歌,有一百首以上出現在政大時期創作。「我憑藉詞曲穿梭浮沉,甚至逃命,唱歌是我唯一真正開心的事。」


後來主修中文、廣告的青峰畢業後決定去唱歌。十年後,他返校演講,把講師費捐出來給學弟妹買冰箱,營造共食。「青峰的冰箱為何放在教室內?在這個錯置的空間中,讓很多不同科系的學生思考,是否要往一個『自己沒想過的方向走去?』」陳文玲說:「社會是一面鏡子,你敢不敢脫掉國王外衣,掉頭就走,順著天性,衝撞出不同的樣貌?」


當初被視為高材生的蘇打綠,毅然往鏡子的另一頭走去,創造了在樂壇上的獨特地位,他們用音樂證明自己。如同他們在(十年一刻)歌詞所唱:


可能無數眼淚 在夜晚嚐了又嚐
可是換來成長 可是換來希望
如今我站在台上 這麼對你講
十年的功聚成燦爛 那一分鐘的夢
生命舞台發光的人 絕不是只會說⋯⋯。

 

蘇打綠

" 只有不斷地妄想,才能碰到真正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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