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時捷設計總監賴平 要在中國築夢

「賴平（Pinky Lai）是一位汽車設計師，也是第一位在專業汽車設計領域的中國人。」在維基百科上，是用這樣的開場白來形容賴平。

他最為人所知的頭銜，是自二○○四年起擔任保時捷首席設計師，銷往歐亞地區的所有車款都與他的設計有關。

第一眼看到賴平，很容易看出他的藝術家特質，但卻很難猜到他的國籍。雖然是華人臉孔，但畢竟離開亞洲四十年了。

家具繪圖，開啟汽車設計的奇幻旅程

從小，賴平就是個讓父母猜不透的孩子。

出身於香港小康之家，身為家中唯一男孩的賴平，不像他的兩個姊姊一路遵從教育體制。

因為調皮被父親從小打到大的賴平，十七歲時提早完成高中學業，之後就急著離家出外闖天下；他在新界紡織廠打過工，在香港造船廠當過繪圖小弟，在電話公司擔任過電話路線配置製圖員。

而後因緣際會，憑著之前工作描圖作品，他進入香港一家進口義大利家具的代理商，幫客戶手繪家具配置圖。影響賴平一生的轉折點、一趟闖蕩世界級汽車設計殿堂的奇妙旅程，大抵也就由此開始。

在家具代理商工作期間，「看著這些設計獨特的藝術品家具，我覺得，從事設計應該是件不錯的事。」基於這樣一個直接簡單的念頭，年紀輕輕的賴平，天真地為自己將來立下了初步規畫。

錯的是，在義大利家具所附的說明文中，賴平誤以為建築（architecture，義大利文，字義包含建構與設計）就是設計（design）。當時的賴平，將打工數年存下來的錢，換了一張單程機票，一句義大利話也不會的他，就這麼跑去羅馬就讀「建築系」的課程。

上了第一堂講師遲到四十分鐘的課之後，賴平馬上知道他選錯科系，所幸該校不久後就成立了設計科系，而賴平就憑著在家具公司幫客戶繪製的家具配圖表，以及一口破義大利話底下所展現的旺盛企圖心，順利轉系成功。

應徵福特，獲倫敦設計學院進修機會

「我年輕時，就是天真和自負！」畢業後，賴平本想從事消費型產品設計相關領域，直到看到福特汽車德國分公司徵求「年輕有才華」助理設計師的廣告時，「那簡直就是在說我嘛！」當時對於汽車設計毫無概念的賴平大膽地這麼想著，他拿了畢業作品的市區巴士外觀設計圖，參加面試。雖然福特對於這位年輕人的作品感到驚豔，但是因為所學與經驗不足，他當場被拒絕。

「我當時氣憤地告訴面試官，你們要找年輕有才華的設計師，但是如果不給年輕人一個機會，如何能找到你們要的人才！」自負的他當場嗆聲。

賴平依舊沒有拿到這份工作，但是這個大膽的嗆聲卻也的確讓福特對眼前的年輕人另眼相看，福特決定，提供他兩年在倫敦設計藝術學院工業設計系的全額學費與生活費。

畢業之前，賴平作品獲得英國皇家藝術設計競賽首獎，這也是當時第一位亞洲人得到這獎項。畢業後，賴平「終於」進入了福特工作。

依照慣例，在福特德國廠的設計師都有機會到美國廠輪值六個月，在賴平任職於福特滿四年之後，他果然被公司告知，已被列為下一批去美國輪值的設計師之一。然而，當他興沖沖地把房子退租、向親友發布「我要去美國」的消息之後，一道命令卻潑了他一頭冷水，因為德國廠即將設計新的車款，他的美國行被公司無限延期。

自認面子掛不住的賴平，一氣之下打電話給當時已在ＢＭＷ設計研發部擔任總監的前主管，接著，賴平向福特請了六個星期的長假，隨後跳槽ＢＭＷ。

在ＢＭＷ的生涯中，賴平所提出的新３系列的改款提案獲得內部大獎；當ＢＭＷ設計研發主管當眾宣布賴平贏得提案，並且授權賴平不必受限於設計單一車款，而可以自由橫跨ＢＭＷ各系列車款進行設計工作，「這對我是莫大獎勵，但是，也造成我在設計團隊中的孤立。」工作態度與其他設計師明顯不同的賴平，對於這段光榮與孤獨皆有的歷程，用幾句簡單的描述輕輕帶過。

一九八八年，保時捷對賴平招手，雖然當時賴平已逐漸適應ＢＭＷ文化，並且對公司多少建立了忠誠與歸屬感，「但，這是保時捷啊！一家會讓你的作品在汽車歷史上留名的公司，誰能對保時捷說不？」一九八九年初，賴平進入了保時捷「皇冠上的明珠」—─設計研發中心。

加入保時捷，在汽車設計殿堂發光發熱

在這個設計天才匯聚之處，賴平仍然能夠發光發熱，憑藉的不只是天才，更是態度。

「不管隧道內多麼崎嶇難行，只要看到隧道盡頭有光，我一定要抵達光明點。」賴平這樣描述自己的工作態度。

性子急、使命必達，喜歡在壓力下做事的他，對每位設計師同事與家人來說，往往都是「壓力製造者」。賴平是個工作狂，「我總是最晚離開，早上第一個去開燈，工作到半夜把系統弄到當機，維修人員一聽是我，三十分鐘內馬上出現，因為知道我不會因為當機而放棄工作；半夜輪值的警衛一聽訪客是要找我，不疑有他，馬上放行！」

在賴平經過辦公室休息區時，其他設計師總會立刻停止與工作無關的話題討論，「公司付你優渥的薪水，不是請你來討論度假和玩樂議題的。」與其他一路正統科班出身的設計師相比較，歷練過基層工作的賴平說：「中國人對於工作是任勞任怨地尊敬與珍惜。」

「當個傑出設計人才，固然要具備技能與才華，更重要的是要能樂在其中。」賴平一直覺得他的工作是種享受，他說：「工程師是依據實際面在工作，而設計師是為憧憬在工作。」

憧憬如何能轉化為視覺草圖，而到最後成實體呢？

「一般設計師會先在紙上或電腦畫出千百種線條圖形，然後再去找出其中最屬意的組合，對我來說，這是浪費資源。」對於追求效率的賴平而言，他有一套靈感視覺化組裝模式。

「當我在找靈感時，在腦中已經將車體外觀分門別類化，再將每個類別分細項，這樣子就有個購物清單在腦中，我先在腦中形成觀點之後，再從電腦資料庫裡把它們組裝起來，完成視覺化。」「基本上，我隨時都在工作，找靈感，所以度假時是我靈感最低落時，因為整天在海邊沒事做。」賴平自嘲地說。

保時捷於二○一二年八月一日起成為福斯汽車集團成員，賴平也開始為下一階段的人生計畫，「是該回家做點事的時候了！」他說。

賴平擔任保時捷設計總監期間，設計出5款經典車款。

保時捷的設計中心，是賴平激盪靈感發光的舞台。（圖片來源/賴平提供）

2001年賴平設計的Porsche 996 Turbo獲得德國設計委員會大賞時，被當時的總統Johannes Hau召見。（圖片來源/賴平提供）

返回香港，實現中國自造車的移山大夢

去年，賴平受邀為香港新鴻基集團高級物產做視覺規畫顧問，並參與香港離島碼頭重建設計計畫。今年，賴平受上海汽車廠之邀擔任顧問職務，「中國汽車產業起步得晚，它們花了大筆的錢，投資硬體設備、邀請頂尖人才參與。但到目前，還沒看到一輛屬於中國人自己設計的車子。」

「在汽車工業設計領域中，中國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回到亞洲，賴平希望協助建立中國汽車設計規畫之外，他更希望能將技術與經驗傳承給大中華區年輕有才華的下一代。

坐在中環高級酒店式公寓四季苑頂樓，向下俯瞰香港繁榮港岸景觀與天際線。四十年後回到他的根，賴平了解他現在築的是一個「移山」的大夢。截稿之前，賴平收到美國品牌Jimmy Choo的邀約，希望賴平的手繪車稿能夠在上海Jimmy Choo的旗艦店開幕時展出。

「要敢去築夢，夢想才可能成真。」「我不去強求，但是機會來了，讓我看到隧道盡頭那道光，我一定掌握！」自信與熱情，一如當年單程機票歐洲闖天下、才華洋溢的年輕賴平。
 

賴平
出生：1951年
現職：獨創設計群組及獨創設計諮商公司創辦人
經歷：保時捷911的設計師、負責保時捷第一代Cayman、Boxster987的外部設計
學歷：在羅馬工藝美術高等學院攻讀設計學位；在倫敦皇家美術學院攻讀交通設計
重要事蹟：
1980 加入德國福特擔任汽車外型設計師
1984 獲邀加盟慕尼黑BMW出任高級設計師
1989 擔任保時捷德國研發部首席設計師
2004 升任保時捷首席設計師，負責歐亞 地區所有產品設計

賴平看中國與台灣汽車設計

在我看來，除了日本和韓國，亞洲各國似乎都沒有汽車設計工業。

日本在1970年開始送年輕人才到美國學習汽車設計，韓國則在1980年跟進。反觀中國，到最近才開始重視設計人才培訓。中國有足夠的錢去買進世界最好的汽車製造技術，但卻無法買到設計概念，因為製造技術是可以被量化的，而設計概念則需要養成。一個好的設計人才必須要兼具文化素養，知道一款設計作品後面所支撐的文化背景是什麼。

我在保時捷時，常聽到汽車評論家針對汽車展中中國推出概念車的評價都是「看起來最瘋狂的車」。

對於台灣汽車工業，身在歐洲的我似乎很少聽到台灣汽車消息。唯一一次的接觸是台灣有家汽車廠，來保時捷詢問技術合作轉移事宜。我們透過email和視訊會議開了幾次會。他們非常有效率，是個美式管理與溝通模式的團隊。只可惜，當我們提出報價後，對方以「我們是一家規模不大的公司」為由，希望保時捷能算便宜一點。

但是，保時捷一直都不是以便宜著稱的車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