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的香港拍賣廳中，最受人矚目的舉牌者是誰？相信很多人的答案都一樣：李昕。回顧她活躍的舞台，從東北的籃球場，到巴黎的世界盃聖羅蘭大秀、坎城影展，近來，她頻頻出現在國際拍賣廳，再到威尼斯雙年展的葛拉西宮，李昕，有很不一樣的人生。
從去年春拍到秋拍，亞洲收藏家在香港佳士得的電話競標台上，都注意到一位身材高?的女子，她手持的牌號，競逐大價位的拍品毫不手軟；她往往與亞洲區主席葉正元，以及亞洲現當代藝術部主管張丁元代表的客戶形成拉鋸戰，許多上千萬港幣的拍品，就由李昕替客戶納入囊中。
脫穎而出 一鳴驚人的舉牌
例如，去年香港佳士得春拍夜場，估價一○○○萬至一五○○萬港幣的趙無極《2.11.59》油畫，即由李昕代表客戶奪得，成交價達四○九八萬港幣；去年香港佳士得秋拍夜場，岳敏君《畫家和他的朋友們》，也由李昕以二三○六萬港幣為客戶拍下。這些大客戶，為什麼委託李昕？或者我們要問的是：為什麼佳士得亞洲區總裁高逸龍（Francois Curiel）與亞洲區主席葉正元，會從蘇富比挖來李昕？
眼尖的收藏家會發現，李昕在亞洲藝術圈一鳴驚人的舉牌，是代表客戶競得常玉《荷花與金魚》油畫。那是在二○○九年的香港蘇富比秋拍場上。
當時的拍賣現場，包括知名收藏家施俊兆、陳俊輝，以及電話競標台上的亞洲當代藝術部主管林家如等人，都在這場賽局裡頭。最後殺出的黑馬，就是李昕。此作最後成交金額達四二一○萬港幣，並創下常玉拍賣紀錄的第二高價。
李昕，當時是紐約蘇富比私人客戶部門專家。她三十二歲時加入紐約蘇富比，那一年是○八年。藝術圈資歷未滿兩年的李昕，就取得客戶委託加入超高價精品的競賽。
不只是美麗。李昕過去走過的路，是一條獨一無二的森林小徑，恰是她獨特的勝出關鍵。
2009年香港蘇富比秋拍場上，代表客戶以4210萬港幣競得常玉《荷花與金魚》是李昕一鳴驚人的代表作。
2011年9月，李昕（左二）出席藝術家曾梵志（左四）於高古軒的個展開幕酒會。
2011年香港佳士得春拍夜場，估價1000萬至1500萬港幣的趙無極《2.11.59》油畫，也由李昕替客戶拍下。
挨凍練球 磨出獨立與韌性
出生於中國東北長春，李昕是體育之家的女兒。父親是吉林省的體委主任，高個兒的她，十二歲就離開家住進運動隊營地，望女繼承衣缽的父親，希望家裡出位籃球國手。
李昕這樣回憶：「每天早上五點起來，冬天是零下三十度，也要在外面跑步。東北零下三十、四十度是很正常的。我們穿著軍大衣，戴帽子，只露出眼睛跑步，跑完步接著練球。」
十二歲，一般的小孩剛上完小學，準備迎來熱血昂揚的國中青春期，相比之下，命運對十二歲的小李昕而言，是每天要在一分四十秒內，跑出四百米的速度。但，這也練就了她的獨立與韌性。
她苦笑說：「你可以假裝一天生病賴床，可是過了這天，你終究是要起床的。我常常邊跑邊哭。我們教練說：『哭也沒用！哭也要跑！』哭的時候，我就咬著牙。所以，從打籃球到去法國，遇到什麼難事，我咬咬牙就過去了。」李昕年輕的臉龐，有著看透世情的豁達。「這沒什麼的，咬咬牙總會過去，人生，你不會知道它將走到哪去。」
從十二歲到十八歲，這是李昕的籃球人生，打前鋒的她，熟悉團隊合作，她在北京體育大學完成學業，但她不只想當籃球手，有著一百八十公分身高的她，走向了另一條迥異的路：模特兒。
闖蕩巴黎 籃球手熬成超模
李昕十九歲參加模特兒大賽，二十歲負笈巴黎闖蕩天下。那時的她，不會說英文，聽不懂法文，在家庭會議裡力爭，父親最後終於答應了她。十六年前的全球時裝伸展台上，還少見中國臉孔，李昕，踏上了中國第一代超模之路。
模特兒生涯的第三年，李昕就參與了聖羅蘭（ＹＳＬ）生涯中最輝煌的大秀。在一九九八年世界盃足球賽開幕式裡，達兩百位模特兒，在巴黎主場的綠茵草地上共同呈現出聖羅蘭無數的華麗創意。二○一一年聖羅蘭紀錄片《瘋狂的愛》上映，李昕看了深有感觸。
片中，有佳士得亞洲區總裁高逸龍在聖羅蘭故居穿梭的身影，有他執槌的片段，也有李昕淹沒在一大片模特兒人海裡的那一幕。想不到，當時的模特兒，如今會與世界知名的拍賣官成為同事。
回憶當時，李昕感嘆地說，聖羅蘭這樣的大秀，如果在中國演出，一定要整整排練四個月；不像在法國，這兩百位模特兒分屬不同經紀公司，絕不可能湊在一起排練太久。於是，僅於大秀當天排演四小時後，模特兒於焉粉墨登場，震撼全球。
那一幕幕身著華服站在伸展台上的記憶，李昕如今回想：「當時我很激動啊！」無數知名服裝設計師在李昕的腦袋裡穿梭，例如她第一次擔綱紀梵希的模特兒，在Alexander McQueen最紅的那一刻穿上他的剪裁，走過日本花園秀場??，一場又一場的華麗表演，走過了她的青春歲月。
但，青春無敵，沒有人能抵抗青春的魔力，連最美麗，最有自信的模特兒也不行。
時裝模特兒的世界，人們總以為上了舞台是霓裳羽衣，走下舞台是一場又一場的派對，其實不然。模特兒的領域，競逐同樣激烈，在李昕的模特兒生涯裡，她深刻感受青春的力量。
進入藝術圈之前，美貌高䠷的李昕是站在時裝伸展台上的國際名模，她曾擔任紀梵希首席設計師的模特兒，也參與了1998年聖羅蘭（YSL）生涯中最輝煌的大秀。（圖片來源/法新社）
人生轉彎 貴人帶進拍賣圈
「如果我繼續當模特兒，或許再走兩、三年沒有問題，但當你看到十六、十七歲的小女孩站在旁邊，那種壓力是完全不同的，你每天看到十六歲的美麗女孩就在你身旁，再有自信，每天對你也是一種摧殘。」李昕感慨地說。模特兒的生命，就只有這短短的十到十五年。在模特兒世界，李昕領略了青春的力量，她知道該放下時，就要捨得；那麼，什麼力量能抵抗青春，愈老，愈有威力呢？
畢卡索的孫女，黛安娜．畢卡索（Diana Picasso）給了她答案。在一次的加勒比海度假之旅，李昕認識了黛安娜，她，帶李昕走進了藝術世界，介紹她認識蘇富比印象派主管。
就這樣，李昕的人生出現了一個大轉彎，她進入了紐約蘇富比。「人生，有時候就是一念之間。一瞬之間遇到一個人，你的想法就改變了。」李昕這樣說。一腳踩入未知的藝術世界，李昕，就像當年不懂一句法文，不會說英文就飛到巴黎一般，依然充滿了勇氣。
「我的起點不是很高，就是從零開始；如果沒有做成什麼，也不會失去什麼。」放棄中國第一代名模的穩定收入，李昕笑說，一開始的年薪，有時候比她之前一天的收入都還要少，但她不後悔。
李昕一九九八年從巴黎搬去紐約，就住在雀兒喜區，那時候周末逛畫廊只是單純的因為興趣而看作品，卻一件作品都沒購藏，是她迄今後悔的事。但開朗樂觀的她說：「其實，任何時候都不晚的。」她在三十二歲轉換舞台，從超模變成紐約蘇富比的小職員，現在看來，真的一點都不晚。
紐約蘇富比看中李昕的人際溝通能力、她身後代表的龐大中國藝術品市場，以及她東北大地出身，在籃球團隊運動中養成的人格特質：真誠。
真誠特質 讓藏家高度信任
李昕不論在蘇富比或是佳士得，經營的都是中國及香港最具實力的收藏家，與這些頂級富豪打交道，光靠美貌是行不通的。進入紐約蘇富比後，開始了她艱苦的藝術史修課之旅。人際關係的課程，她在模特兒世界歷練的十二年，已拿到Ａ，剩下的，就是藝術專業的加分。
為什麼李昕能取得客人的信任與委託？她這席話，綜合了她的各項特質：「人和人之間，在開始的時候，都不是一念之交的，都有循序漸進的過程。你要有很多時間與精力，與潛在的和現有的藏家打交道。」
「這個互相了解的過程，包括對你專業知識的認可，以及對你的信任程度。最重要的是，你要很真誠。能隨時拿出幾百萬美元買藝術品的收藏家，在各自的行業都是頂尖的。尤其在中國，他們並非生來就富有，看人都很準的，所以要以誠相待，這種信任就會很長久。」李昕娓娓道來。
二○一○年十二月，佳士得看中李昕這三年在藝術圈的努力，挖角她出任亞洲業務總監，她的舞台又更不一樣了。
去年五月的香港佳士得夜拍後，李昕帶著二十六位亞洲收藏家趕赴歐洲參加威尼斯雙年展，出席佳士得大老闆皮諾在威尼斯葛拉西宮舉行「世界屬於你」（The World Belongs to You）的大展晚宴。李昕過去參加坎城影展，走的是一年一次的紅地毯；現在，她參加威尼斯雙年展，走的是一生無數次的縱橫水道，她的舞台變得更大。
曾經擔任美洲帆船賽中國隊形象大使的李昕，賽事當時爬上了三十二米高的旗杆，她愈往上爬，腳就愈發抖。「當我真正到了三十二米高，腿就不抖了；也許這就是人生吧！你走到了中間，你要上還是下？就在這瞬間，你上到了最高點，就沒什麼好恐懼了。你要是下去，就會錯過了上面的風景。」李昕這樣說。
The World Belongs to You。從籃球手到模特兒，再到佳士得亞洲區業務總監，李昕，走出了「世界屬於你」的人生大秀。
（本文轉載自《典藏投資》四月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