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龍 台灣自製陀飛輪錶第一人

四月中一個周末下午，一場有關骨董錶投資行情分析的座談會，吸引了二十幾位鐘錶愛好者出席聽講。二○○八年的金融海嘯，鐘錶市場也受到衝擊，即使是最保值的ＰＰ錶（Patek Philippe，百達翡麗），從去年最高點的兩百多萬元，跌回一百多萬元，後續行情走勢如何，現場聽眾專心抄筆記。
 

專業。台製陀飛輪推手

這不是銀行財富管理部門對ＶＩＰ客戶舉辦骨董錶賞玩會，而是位於台北市松山區一家十坪不到的王永昌骨董鐘錶店，不定期為客戶舉辦的骨董錶知識分享。主講者，是擁有二十幾年骨董錶修復經驗的鐘錶店負責人王進龍；聽講的，每一位都是骨董錶玩家，手上少說都有價值上百萬到上千萬元的骨董錶收藏。

「我大概每三個月到六個月就會買一只骨董錶，買賣都在這裡，老闆讓人很放心。」玩骨董錶已有七、八年的奧美互動行銷總經理張志浩，在剛入門的前幾年也「繳了一些學費」，經常買到的骨董錶不是不準，就是磨損嚴重，在向其他玩家打聽後，才找到王永昌骨董鐘錶。自此，他就留下來了，每個星期總要晃到店裡來看看有什麼好貨。

座談會這天，不到十坪的店面擠滿了玩家，外面的人想再擠進來都沒辦法，「上海來拿錶的。」門外傳來的聲音稍稍打斷了演講的進行，店裡工作人員趕緊把錶交還給客人。又是一位低調的收藏家來拿放在這裡修的錶，連再次確認都不需要，可見對修錶師傅的信任。

「有些零件只有他有，而且經過他的手整理後的錶，不但保值，還能升值。」張志浩說。也因為這樣，很多從國際拍賣會買來的骨董錶，通常都直接找王進龍報到，交給他整理與維修，而不是送回歐洲原廠。通常一只錶送回原廠修理，少則半年，多則得等上兩年，才能拿得到錶。

王進龍有什麼能耐，能夠打敗歐洲大廠鐘錶師傅，得到收藏家和玩家的肯定與青睞？他是台灣獨自製造出陀飛輪手錶的第一人。「陀飛輪」是由法語tourbillon語譯而來，它是一七九五年用於懷錶的機芯裡可以抵消地心引力，消除時間誤差的裝置，到二十世紀腕錶出現後才運用在腕錶機芯設計上。這是一項很精密的技術，在瑞士各錶廠製造、裝配陀飛輪都是由技藝精湛的製錶師才能勝任。
 

苦練。買錶拆解細研究

九二年，王進龍在香港錶展看到亞洲第一位製造出陀飛輪錶的發明者矯大羽，他除了驚歎「不簡單」之外，「我也來試試看」的想法油然而生。經歷先以懷錶做試驗，到九八年王氏四號，功能精準度及呈現的設計美感，在在都不輸有幾百年歷史的瑞士大錶廠。一只台製陀飛輪問世，是王進龍歷時六年的鑽研。

在台灣鐘錶師傅的技術養成，可不像瑞士有專業的鐘錶學校教授原理，王進龍全是靠自己摸索而來。在九二年，「一只陀飛輪手錶要價上百萬元，骨董錶更貴，市場上很少看到。」他只能從圖冊看照片，或在錶展裡觀察會動的陀飛輪，然後憑空推理它的機芯結構是如何運作。

尤其在沒有精密的設備和製錶的專用工具，王進龍把現成的機芯加以修改，面盤、機殼、各個零件都是從其他錶上拆下來的。但一只陀飛輪有一百多個零件，缺的部分，王進龍就做一些修改，「我想做一些設計上的變革，否則照著大錶廠的作品仿照，那就沒什麼意思了。」從這只陀飛輪錶的製作過程，可以充分感受達人自我挑戰的決心。

這決心，從他十六歲到鐘錶店當學徒就已立下了。一九五六年生的王進龍，和那個年代很多鄉下孩子一樣，國中畢業後，就得去學一技之長。從小就喜歡拆東西，因緣際會下，王進龍到了親戚家開的鐘錶店學修手錶。

只是手錶在當年是很昂貴的物品，一名小學徒怎麼可能輕易就讓你碰客人拿來修的手錶。所以當學徒的前兩年，每天做的事就是擦玻璃、掃地，或是被差遣去材料行拿零件。

王進龍一度想放棄，但不服輸的個性，讓他暗自許下志願，「要換行，就等我有一天把這行業學好、做到最好，我一定要把鐘錶這一門學問搞懂。」

王進龍省吃儉用，存了一年多，才買了一只機械錶及修錶所需的螺絲起子、放大鏡等工具。每天店裡的雜事忙完後，就開始拆自己的手錶研究。他甚至去買已經壞了的二手錶，或者錶殼的貴金屬已被拆去賣，只剩機芯，也都被王進龍買來練習。

一般學徒要經過三年四個月才能出師，這過程王進龍一點也沒有少。學徒生涯後期，王進龍終於跟到一位願意讓他「做事」的師傅。

一九七八年，二十三歲的王進龍已經自己創業成立王永昌鐘錶店。七○年代石英錶、電子錶的出現，手錶價格變得很便宜，幾百元就可以買到手錶，壞了就丟，已經沒有人要修錶了。
 

熱情。終身以骨董錶為師

王永昌鐘錶店依然繼續開著，但是他同時成立時鐘機芯製造廠，一個月產量超過一千萬只外銷日本。這外銷生意一做就是十幾年，直到大陸市場興起，外銷才又沒落。不過在那之前，他已經又切入二手骨董錶的研究了。

王進龍鑽研骨董錶的方法，和他當學徒時一樣，都是從做中學。二十幾年前，買骨董錶的人並不多，即使買了也多是送大的鐘錶店維修，王永昌鐘錶店這種傳統的小店，根本就遇不上一只。於是王進龍也是用自己買來的骨董錶開始修，一樣專買不會走的錶，他就是能讓指針重新規律地運轉。

「骨董錶就是我的師傅啊！很多複雜的結構，像陀飛輪、三問、萬年曆的結構，打開錶之後，看了就知道學問在哪裡。」累積了二十年，王進龍對於骨董錶的各種知識，從歷史演進，到每一個品牌、每一只錶款的特色，他都瞭若指掌。

在他店裡穿梭的玩家個個都有來頭，不是企業老闆，就是專業經理人，但都臣服於他精深的技術與知識。很多客戶更委託他在拍賣場，代標金額高達數百萬元到上千萬元的骨董錶，全是因為信任他的專業。

他，已經不只是一位鐘錶修理師傅，當別人修一只名錶只能收一、兩千元，王進龍收到五％的服務費，動輒數萬元，身價、行情自是與一般不同，這全是他花時間努力練習而來。

「開始接觸手錶以後，每次看到不同的錶，就很想去嘗試。」接觸鐘錶已經三十幾年，王進龍談到錶，還是難掩熱情，尤其是骨董錶的世界，看著一只歷時百年以上、設計精良的手錶，他說，只有自覺不足，「還有太多錶是我沒看過的，一直到現在我都還在學習。」

看來，當年那位立志學會就要轉行的年輕人，在他已經成為這行業的第一把交椅時，虛心學習的態度，將讓他永遠也轉不了行。

■王進龍
出生：1956年
現職：王永昌骨董鐘錶負責人、台灣骨董鐘錶收藏資訊服務交流協會創會理事長
學歷：國中畢業
重要作品：台灣第一只自製陀飛輪手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