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結束到國民政府遷台,中間的幾年時間,台灣唯一的縱貫鐵路上,日本技術人員已經陸續撤回去,呈現一個真空的狀態,當時的台灣省政府需人孔急,就到大陸的幾所頂尖大學,以來臺灣作畢業旅行為號召,吸引即將畢業的機械工程方面的學生來臺灣一遊,全程由臺灣省政府埋單。於是有幾批北大、清華、南京中央和上海交通的理工科學生,抱著好奇心來一探這歷經日本半個世紀的殖民地。
當時的臺灣鐵路是延用日本人以「慢分」這樣的高標準在營運管理,這批內地來的天之驕子被以上上之賓的規格,由基隆一路搭乘火車參觀遊覽到高雄,臺鐵為了加強鼓勵這些精英畢業後考慮來臺鐵就業,安排他們住在沿線的臺鐵原本只招待日本人的高級招待所,分配台籍老技師隨車陪同這批年輕人試駕蒸氣火車頭,讓他們可以親身體驗鏟煤進爐,鳴笛示警的各種蒸氣機車頭操作流程。
臺鐵當時的機務維修和全線各站的票務營運水準,都是比大陸內地的鐵路更先進而有效率,臺灣全省的醫療、戶政、學校和公共衛生更是井井有條,人民和善純樸,對於這批內地來的大學生是禮遇有加,台灣省政府的這個招攬精英來臺鐵就業策略十分奏效!
於是在短短幾年就有一批年輕的工程技術人員,進駐台灣鐵路局,都是剛剛大學畢業活力十足的小夥子,遠離自己的家鄉,隻身來到台灣,一群單身漢生活工作在一起,朝夕相處,個個都是頂尖大學畢業,在一個高水準的鐵道系統上,承接日本人留下來的基礎,埋首苦幹,把戰爭毀損的部分重建,迅速恢復正常營運。
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是忘憂浪漫的,是滿懐希望的,因為好奇和新鮮感,他們滙聚在一個與其本身成長、語言和生活習慣迥然不同的臺灣,來自大陸的東南西北,這群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他們有山西人去北京唸大學,有甘肅人到上海上大學,南腔北調,個個絕頂聰明,但都誠懇待人,歷經戰亂後,義無反顧地用熱忱來投身報效國家。
國共內戰的最後結局是把這批精英困在這裏,有人牽掛家人,試圖在最後關頭返回大陸,但是都被冠上「技術人員」不得離境的大帽子,望穿秋水地留在海峽這邊。這些高級知識份子當然也心知肚明,赤化後的故國家園,是比不上臺灣的。他們無奈但也慶幸可以在臺鐵有一分安身立命的工作,紛紛尋找對象成家,規距地上班,養兒育女,融入臺灣的社會。
多年之後,這批精英有繼續留在臺鐵,有借調到公路局、港務局,扛起臺灣交通建設的重任。他們中壯年之後,十大建設啓動,他們又被徵召到中央機關的經建會、交通運輸計劃委員會、高速公路工務局和前往中鋼中船,也有人勇敢離開公務機關,投身民營的技術顧問公司。無論在那個單位,都是克勤克儉的拔尖人物。
這批當年大學一畢業就來臺灣的「外省人」,現在都凋零殆盡。他們對臺灣鐵公路、港區建設、十大建設的工程籌劃,參與著墨深重。沒有人幹到部長級的大官,沒有人發財致富,他們操著外省口音,但是既非軍亦非警,他們是奉公守法的公務員和工程師,一生貢獻給台灣,也是一批最沒有聲音,老老實實默默付出的「技術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