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媒體應確認的共識及觀點──談原視、公視、客台三間公共媒體的差異

口述／巴奈．母路（國立東華大學族群關係與文化學系副教授；原文會第一屆董事會董事）  採訪整理／王瑞芬  出處／《原視界IPCF雙月刊》VOL.19

公視、客台、原視　三間公共媒體的差異

若分別以一句話形公視、客台、原視這三個公共媒體的特性──公視就像是優雅的讀書人，客台質樸勤奮，原視則是野性粗獷活潑。

公視是一個非常有活力的媒體，從籌備、開播迄今20多年來，在制度上較為健全完整，且人才到位，同仁的工作態度一致較易整合。雖然仍會被行政細節規範，但同仁們積極認真、一心做好節目的拚勁，即便其想法有時令董事們不解，但仍得到應有的支持與尊重。

客台有十分清楚明確的中心思想，台內同仁彼此有共識、不強調個人主義，當整體決議以「戲劇」為節目主軸發展時，即便經費有限，每一位同仁亦竭力為自己的族群文化，在媒體空間中發揮到極致；即便所製播的節目受到諮議委員挑剔──語法不對、腔調有誤等，他們在虛心討教之餘，仍繼續堅守以戲劇傳揚客家文化的精神。值得一提的是，客台的諮議委員多是文化底蘊、社經地位厚實的人士，客家族群十分重視倫理觀念，對於長輩的聲音非常重視，即便在台裡擔任要職的年輕經理，也必對其建言慎重處理與回應。

而三者之中最為年輕的原視，則因需統整16族人的共識與方向，在節目製作與調性上仍未能整合統一，未能形成明確且堅定的共識──「這是原住民族電視台，是屬於公共族群的媒體平台。」由於我長期關注原住民族事務，對於「自己的電視台」總多一份愛之深、責之切的苛求，對我來說，現階段每個人的文化認知、文化認同等都還未完全到位，對於節目在族群內涵的掌握度也較為淺薄。記得當時擔任第一屆原文會董事時，便期待原文會自主營運原視之後，能在節目製作上，逐年遞增母語的比率原則，但至今未果。

建立健全的制度　防止人為的干預

臺灣的公共媒體，雖規範為「獨立經營且不受政府、任何政黨及利益團體控制」，但放諸於現實狀況，公共媒體的運作仍不免受到外在勢力的牽制或左右。在擔任公共電視董事職時， 我曾深刻地感受到諸位董事們是如何關心公共媒體，無私地奉獻自己的時間、金錢與精力，且對於集體決定的事情，是如何堅守立場，不為任何政治干預而動搖。

103年，我被公視董事長指派到客台擔任諮議委員，曾引發不少意見反彈。當時有立委質疑：為何是我？但公視的董事群不為所動，仍堅持決定不為退讓；在內部製作節目部分，當時董事們也曾被指責過度干預、影響節目製作等指控而引發反彈，但當時董事們皆無私心地希望建立各項制度面，將整體推向更好。

制度若健全，便能稍稍彌補「人為」的難以掌握性。當初公視在訂定《製播原則》、《媒體人的倫理》時，曾參考世界各國電視台的制度規定，初期在內部也引起相當大的反彈，覺得太過嚴苛、限縮節目發展空間等，但公司上下同仁終能協調出一套最佳的制度來，進而奠定公視自製優良節目的基礎，長久以往，就像看著一個鮮活的生命慢慢成長，逐漸往前邁進。

統合媒體運作　傳遞原民觀點

對於原住民族的公共族群媒體而言，我們期待原視能肩負傳遞「原民觀點」的責任，這樣的觀點是屬於原住民族自我闡述，而非以往他者的代為詮釋與傳遞。同樣一件事件分別由原視、客台或其他商業電視台來報導，應有不同的切入角度，有其獨特的視角與觀點。

例如，有人曾對我女兒說，妳都穿現代衣服，怎看得出來妳是原住民？而她回應：「你的太陽跟我的太陽不一樣，我們的太陽有10個名字，每個太陽神各有主宰任務；豐年祭的第一個晚上，男人們不眠不休地圍圈跳舞，其實是重塑被媽媽生出來前在子宮的感覺，體驗生命的重生；對漢人來說的『入贅』婚姻，在阿美族稱之為『從妻居』，且必須是優秀的男人才能享有此殊榮⋯⋯。」上述如此文化細微的詮釋，便代表「原民觀點」與他者觀點的差異，若能透過媒體傳播，展現原住民族文化真正的特殊性，不僅能讓原住民對自身文化有更深層的認識，對其他族群來說，也有機會理解彼此的差異性。

文化的美好，是需要被嚴謹對待且正確傳播的，而非表象的口號倡議。在擔任原文會董事期間，曾有機會前往挪威NRK薩米電視台考察交流，這是一間屬於當地原住民族薩米人的專屬電台，該電台忠實呈現當地居民與冰天雪地共存的生活、飲食、文化等面向，當地老中青少的族人都喜愛NRK這個屬於他們自己的電台，充分表現出公共媒體的生命力。

當時原視也曾與薩米電視台相互交流，播出彼此的節目，從他們的節目中，可以觀察到其他原住民族是怎麼看世界，如何藉由節目呈現自己族群的文化。節目的內容不光是水平的鋪述，也透過垂直的思考達到深化效果，可惜如此的交流終未能延續。

目前原文會統合電視台、廣播電台、紙媒等媒體運作模式的立意良好，但如何界定不同媒體的屬性與核心，傳播出去所回饋的實際效應為何，需要進一步深切思考與確立方向。以「傳遞原住民族文化為主軸」不該是空話，而應是真槍實彈的橫向聯繫其一致性，將三方整合為同一核心，彼此緊扣住一個中心思想。三方媒體若未能充分建立銜接性，對於階段性觸及這些媒體的群眾來說，無法因此獲得文化延續的養分，十分可惜。

生態健康的公共媒體，其聲音必然高亢嘹亮，其美麗的文化自然傳播遠揚。對於原文會的期許，我希望能更清楚看見階段性的計畫完成，希望所有的政黨、職務輪替都只是一個組織在前進的過程，對於既定的方向、原則，應該戮力落實完成，避免反覆消耗能量，以及外界人為的干預。透過連結與滾動，堆疊出成長茁壯的軌跡，相信成果將會指日可待。

巴奈•母路

阿美族人，福建師範大學音樂學博士畢業，研究專長為民族音樂學、原住民文化展演、原住民歌舞文化、阿美族祭儀音樂與文化、原住民樂舞、音樂人類學。曾任財團法人原住民文化事業基金會第一屆董事（民國99年）、財團法人公共電視文化事業基金會第五屆董事（民國102年）、中華電視股份有限公司第二十一屆董事（民國102年）、客家電台第三屆諮議委員（民國103年）；現任東華大學族群關係與文化學系副教授及財團法人原住民音樂文教基金會執行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