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昔日隨軍轉進台灣,設法帶了親眷;透過新增規則考取下士,配給到了眷舍。
假如父親在世又是村長,搞不好在另一個平行世界裡,我們真成了軍宅大戶箭靶子。
爸媽來台灣的那個年代,連電線桿都上了編號等著搬回大陸繼續用,阿兵哥不能帶眷,上級還規定不許在台灣娶妻,娶了,不回大陸啦?更不許買房,買了,不回大陸啦?於是很多老兵終身孤單。
至於我爸,一路忽悠,不僅讓老媽老婆上了船,還想方設法讓兩女眷在台灣落腳。他一個小兵,根本沒有眷糧,奶奶跟媽媽實際上是連口飯都吃不上,但他找到個老士官長,願將眷糧票挪一兩張給我們,借住在旁人家裡,在那一團亂的年代裡,原本沒我們這一代、沒我們這個村,就這麼忽悠出一條全新規則,小兵透過考試升下士,就能配個眷舍!爸爸半買半送考上了,我們一家才有個屋簷遮風,但他一生也只升到中士。
幾十年過去,政府說來處理吧!要搬要拆得有補償機制,畢竟原本從高志航遺眷家搬來村裡的小榕樹,都長成大樹了。但每家情況不同,有的願付低利貸款換新屋、有的願住養老院、有的想等五年後增值再賣,所謂有土斯有財、有財必定鬧!只是我們都搞不清楚那些應該退回國防部的屋子,到底下落何方…。
媽說,很多事情也不能怪國民黨,帶那麼多人來台灣,負擔這麼大,很多事很難釐清。這位老太太還說,就是一筆糊塗帳,所以她也從不提。
○五年看著老家拆除,花五十六年蓋起一個家;拆掉,只需三天。住進新大樓後,我家門口還貼著老家門牌,媽說,這是我們的「起家厝」,不能賣。問媽,誰家要住、誰家要走,她都清楚,怎麼沒想過付個十戶權利金,不也立刻變地主發點橫財!媽說,她一輩子隨著命走,想都沒想過!我又追問,若爸還在世又是村長,他那麼聰明,會不會…?媽說,這真的很難說……搞不好在另一個平行世界裡,我們真成了軍宅大戶箭靶子!
對了,拆房那年,我還花了十萬把高志航大榕樹移到新社區裡,讓媽媽與老鄰居可以在同一株樹底下聊電視劇。只是錢花了,迄今大樹就跟那些退掉的軍宅一樣,不知下落何方…又是一筆糊塗帳!
至於所謂的「高級外省人」郭冠英近來在電視上「瞎說」,我老母又有一番見解,她說:「人急懸樑,狗急跳牆,兔子急了會咬鷹,老羊發怒也拚命。任何人和族群到底了,會鬧的」,誰有江山誰就煩惱,老媽有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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