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潤二善用噁心駭人的恐怖畫面,讓人閱讀時忍不住想先將漫畫闔上,或是快速的翻至下一頁,讓緊繃的情緒,暫時獲得片刻緩解。
燈光逐漸昏暗,全場觀眾正襟危坐,安靜等待著影片播放。瞬間,一聲淒厲慘叫,令人忍不住蜷縮臂膀,觀眾區內緊繃的情緒逼近破表……。
燈光再次旋亮,一位帶著靦腆笑意的中年男子走到台前,操著似乎是剛剛才惡補的簡單中文,親切地與現場觀眾點頭致意:「大家好,我係伊藤潤二。」
就是他,眼前這位長相斯文、態度親切的大叔,十分鐘前用了一段影片嚇壞在場所有觀眾;二十八年前,他則是用一位名為《富江》的漫畫角色席捲亞洲,造就了東方世界的當代恐怖經典,前前後後,《富江》的故事被翻拍成九部電視與電影。
他的經典作品 搬上大銀幕,是六年級生的恐懼印記
除此之外,伊藤潤二筆下的《漩渦》、《人頭氣球》等作品,同樣陸續搬上大銀幕,也成為許多六年級生的恐懼印記,有網友形容,即使已是兒時的記憶,但直到今天,回想起來依舊令人害怕崩潰。
十月三日,伊藤潤二暌違十五年來到台北舉辦見面會,立刻吸引台、日粉絲瘋狂搶票,為的就是近距離一睹伊藤潤二的真實面貌,也為預計將在十二月四日舉辦的「伊藤潤二恐怖美學體驗大展」揭開序幕。
一九六三年出生的伊藤潤二,自二十四歲開始出版畫作,至今出道近三十年。閱讀伊藤潤二作品多年的作家馬欣提到,他最與眾不同之處,就是將夢境活靈活現地搬到現實生活場景,把人心底最懼怕的心魔與現實生活呼應呈現。某種程度來說,伊藤潤二的漫畫之路,是一趟不斷在夢想與現實之間折衝磨合的過程。
「印象中,從還在上幼兒園時,我就會在畫本上信手畫出自己想像的妖怪模樣。」伊藤潤二笑說,自己從小就不是愛念書的孩子,「小學到高中,功課從來沒有好過啊!回想起來,每天多半只會想東想西,然後把它畫出來。」
伊藤潤二說,每逢數理課,就是他最容易超脫現實世界的時空,許多天馬行空的想法,都是在那個「完全搞不懂老師說什麼」的奇妙場域裡勾勒出來。當然,陶醉在自己的迷幻天空裡時,總有被老師點名發問的經驗,「沒辦法,我就只能原地發愣,回答不出個所以然,然後挨罵。」
他的挫折經驗 當齒模師要求完美,經常熬夜重做
課業成績落後,加上自己不善言語、內向害羞的個性,讓他在高中時開始思索自己未來的升學之路。這時,在小學當老師的大姑姑成了他生命中的第一位貴人,給了伊藤潤二這樣一個「興趣與現實結合」的建議,「她說,大學就去念齒模科系吧!這個科系需要雕刻,或多或少會和美術有點關係,畢業之後又不怕沒工作。」
現在聽來,齒模與美術之間實在沒有太緊密的關聯,但年少徬徨的伊藤潤二,當年還真的經過幾番思考之後接受建議,決定走向齒模技師一職。
原以為對伊藤潤二來說,齒模技師是鐵飯碗,想不到憶起當年做齒模的日子,他輕推戴在鼻樑上的眼鏡,「那是我人生中最挫折的一段經驗。」採訪過程中一直保持傻笑模樣的伊藤潤二,臉上終於有了一抹能與作品相呼應的陰暗。
原來,齒模用的蠟,一定要在趁熱階段,將齒印雕刻出來,但要求完美的伊藤潤二,不允許自己在雕刻上有一絲差錯,常常刻到一半,蠟便開始失去溫熱,「啪」的一聲,蠟上出現許多裂痕,「經常同事全都下班了,我一個人還在從頭開始做齒模。」
然而,現實生活並未排擠掉他的夢想空間,即使下班回家後已是深夜,但伊藤潤二還是會耐著疲累的身心,試圖把所思所想的詭譎故事畫成漫畫。某日,伊藤潤二看到周刊連載漫畫刊登徵稿訊息,興奮地將作品《富江》寄出,如同曙光乍現,一舉順利奪得佳作,讓原先想的畫畫夢之路又更貼近了一步。
接下來,他過著白天是齒模師、晚上是周刊連載漫畫家的生活。幸運的是,他的第二位貴人此時現身,「當時,我的老闆很開明,他不但沒有反對我身兼二職,反而給我很大的支持與鼓勵。」
伊藤潤二說,「要做一個成功的漫畫家,當然需要一些天分,但更多的是努力。」在身兼二職的三年裡,他平日必須熬夜加班做齒模,周末,則得趕在截稿之前將漫畫送出,身心俱疲的他,終於在一九九○年決定放棄齒模師一職,專心做好全職漫畫家身分,因而正式打開夢想之門。
他的畫風細膩 在意握筆手感,不容許任何干擾因子
他笑說,原以為辭職後專心畫漫畫會讓工作效率變好,沒想到自己求好個性,根本快不了。曾有媒體問他,相較於其他的恐怖漫畫,伊藤潤二的畫風明顯細膩許多,「為什麼需要這麼精緻呢?」他的回答是:「沒想太多,大概是因為個性吧!我的個性比較執著。」做齒模是如此,「一下筆,我就只想著要畫到細緻完美。」
就連為漫畫主角取名,伊藤潤二也不允許自己怠惰,認真地翻閱國語辭典。先是抽樣翻頁,再仔細端詳每個詞彙涵義,若是與故事情節意義吻合,才會正式定案,賦予主角名字。
成為專職漫畫家後,即使在外工作,專用畫筆袋也與他形影不離。袋內裝滿各式各樣畫筆,描繪主角的髮絲光澤時,他會換上不同筆來順畫,也因為長時間作畫,伊藤潤二特別在意筆的表面,如果筆有凹陷,他會在外層捲一層紙,握起來更順暢,流手汗時也不容易滑動,總之,他不容許任何一絲「干擾作畫順暢度」的影響因子。
問他為何總能挖掘人心深層的恐懼,伊藤潤二的答案是「留心處處皆恐怖」,日常生活瑣事,都能成為他的畫作靈感來源。
經典之作《 漩渦》,描述日本鄉間某村莊的居民沉迷於「漩渦形狀」,至於這個故事的發想緣起,「是有一天覺得耳朵癢,用手挖了一下,想到裡面有狀似蝸牛殼的螺旋狀三半規管……。」伊藤潤二解開恐怖經典故事的起點,反而讓人想要噴飯。
他的靈感來源 留心日常生活瑣事,聯想恐怖情節
他又說到,小時候與同學吵架,「我就拿起畫筆,將對方化身成某個代表物,然後在紙上好好『回擊』對方一番。」他笑說,但後來發現,對方隔天元氣滿滿地出現在他眼前,才知道這根本是白費力氣;但這個兒時記憶,後來卻成為作品《快樂的暑假》主角「雙一」,伊藤潤二投射自己當時的模樣,嫉妒心強,不願輕意服從大人的訓示。
「直到現在,就算是去超商買東西,或是開車時一邊靜靜地聽著廣播,三不五時都會聯想到一些恐怖情節。」伊藤潤二笑著解釋自己布滿周身的恐怖基因。基因造就天分,但如果沒有對夢想的堅持、對完美的執著,那麼天分終究只是一枝沒有弓的箭,永遠飛不到預期的目的。
「人生就這麼一次,總要放膽用力為自己的夢想一搏!」伊藤潤二以此作為結論,作品充滿暗黑色彩的他,原來卻是用這樣十足光明正面的態度看人生啊!
「伊」粉隊伍大排 長龍,只為親睹 恐怖大師一面。(攝影/劉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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