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勢地捍衛柯文哲名譽、大病後堅定地繼續撐起家務。陳佩琪瘦弱的身軀下,隱藏著驚人的意志與能量,因為她衷心愛護家庭,不願任何人留下遺憾。
陳佩琪家裡的玄關與客廳之間,有一整面擺滿獎座與感謝狀的展示牆,陳列櫃上絕大多數的戰利品,都與柯文哲個人的醫學成就有關,我們在牆前駐足許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座長方形的台北市立聯合醫院優良醫師獎座,署名「陳佩琪醫師」。
「他最在乎這些優良醫師、優良教師的獎牌,只要拿回家就一定要擺出來,大概是覺得代表生命的累積吧。其實我也有得獎,只是空間不夠,所以乾脆把我的都收起來。」原本已坐下準備接受採訪的陳佩琪,這時又起身走到牆前,耐心介紹每座獎項的由來與意義,彷彿一切都是她的個人珍藏。
陳佩琪笑著介紹柯文哲的獎牌等豐功偉業,絲毫不介意將榮耀全歸於丈夫。(攝影/林煒凱)
她是犀利人妻 為夫召開記者會,講兩個小時冤屈
一邊欣賞戰利品,很自然地就談起個人成就話題,「我們念的是最高學府台大醫學系,當醫生好像很風光,很多病人有求於你,但我們的生活並不必然比別人舒適快樂。我甚至會想如果有一天離開了醫院,還剩下什麼?也許我先生就是有這樣的感觸,才會在愛滋事件後決定改變跑道從政……。」
回到座位上的陳佩琪自顧自地說了一長串,接著才突然回過神來,露出靦腆的笑容說:「我好像講得太離題了,今天應該是要談我的,不是嗎?」
過去的陳佩琪自認「聲量很低」,不熱中交際,根本沒想過有一天會成為公眾人物;即使在二○一三年八月,首次站上第一線舉行記者會,也是為了捍衛先生柯文哲的名譽。當天,她花了整整兩個小時解釋柯文哲在台大愛滋事件中蒙受的種種冤屈;因為那場記者會,她多了「犀利人妻」的封號。
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陳佩琪回歸原本的沉默,直到去年台北市長選戰後期,她在臉書發表「人妻日記」為夫助選,憑著溫暖真摯卻不失幽默的文字,獲得不亞於柯文哲的高人氣,成立至今不滿十個月的粉絲專頁,已有二十六萬名網友追蹤。現在的她,不需高聲吶喊,也隨時有人願意將她的聲音傳遞到台灣每一個角落。
即便如此,她似乎還不太適應「自己」受到關注的事實。「選舉這麼幫他,連我自己也滿驚訝的,因為這不是我的個性。」雖然言談間一再提醒自己盡量少談柯文哲與衍生而來的「政治問題」,但每每說得興起,她又常會無意識地將話題帶回柯文哲身上。
例如近期柯文哲槓上財團、會見外賓時發言惹議,就讓陳佩琪相當擔心,只要有機會就提醒丈夫「拜託減少失言的頻率」,就怕柯文哲「從神壇摔下」,跌成重傷。
她是長輩乖乖女 從小到大都考第一,連結婚都滿足父母
成長歷程中,陳佩琪一直都是符合父母與社會期待的模範生。出身澎湖的她,從小到大學業成績都是第一名,高中聯考以榜首考進馬公中學;第一次大學聯考,又以澎湖第一高分考上台大森林系,但一心只想進醫學院的她,毫不猶豫地決定重考,隻身前往台北市南陽街讀了一年「醫科保證班」,隔年順利考取台大醫學系。
「我不是從小就想當醫生,我們的年代資訊很封閉,成績最好的人目標都是醫科,所以我就懵懵懂懂進了醫學院。我先生也是,他常抱怨他的志願卡是我公公填的、一輩子都被別人支配,但我覺得這樣說太誇大了,因為我看他除了醫科以外,也不知道自己想念什麼。」陳佩琪不忘「吐嘈」柯文哲。
習慣了循規蹈矩,陳佩琪進入台大校園後,也不曾積極體驗多彩多姿的都市生活,大學生涯七年,除了繁重的課業和寒暑假到偏鄉從事醫療服務的社團經驗外,幾乎什麼也沒有留下。因此陳佩琪自嘲,即使當年女醫學生是「稀有動物」,她在戀愛學分上還是徹底繳了白卷。
不只走上醫生這條路,陳佩琪就連結婚生子,某種程度也是為了滿足父母的期待,「我當住院醫師的時候,每次回家最怕聽到父母親偷偷唉聲嘆氣地說:『女兒這麼大了還沒有對象,不曉得嫁不嫁得出去。』覺得自己不應該繼續讓父母擔心。」
所以當她在長輩介紹下,認識了高一屆的學長柯文哲後,不到一年就走入禮堂,「我們不算是戀愛結婚,連我先生也說過,我們都是沒有更好的對象,才選擇了彼此。」
兩人決定結婚,當年著實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鏡。「我聽說他們要結婚時真的嚇了一大跳,因為這兩個人在學校時完全沒有互動。但回想起來,他們的個性有點類似,都屬於比較內向、獨來獨往的類型。」陳佩琪大學同學、台安醫院副院長卓瑩祥說。
結婚後,兩人的生活依舊忙碌,二十四年來,夫妻倆只出國度假兩次,近年來難得偷閒時的小小情趣,就是搭著捷運到北投、淡水閒晃。
雖然婚姻缺少了夢幻的浪漫元素,陳佩琪卻依舊用模範生的態度,完美詮釋妻子與母親角色。當柯文哲將絕大多數的時間奉獻給工作,陳佩琪卻在事業與家庭之間找到了平衡支點,「我生活態度就是要認真,我會盡力完成小兒科醫生該看的診、該值的班;但我也要準時接送小孩、幫他們複習功課、準備晚餐。」
身為三個孩子的母親,陳佩琪絲毫不介意柯文哲在外獨享光環,自己卻默默為家庭付出。「也許家庭主婦的貢獻沒人看得見,但我知道這個家沒辦法沒有我。當感覺到被需要,我也就感覺到幸福。」這位在職場上有一番成就的女醫師,談起主婦身分時,臉上洋溢著自信與滿足,家庭觀念很傳統。
她是堅強仁醫 值班從傍晚到清晨,面對一堆病患
(攝影/劉咸昌)
但是,穿上白袍的陳佩琪,卻徹底成了另一個人。一月二十三日傍晚到隔天清晨,她是婦幼醫院急診室大夜班裡唯一的醫師。適逢冷氣團來襲,病患從天黑以後就不斷湧入,戴著口罩的她,有條不紊地透過家長問診並解釋病況,即便不時有孩童哭鬧,小小的診間因為有她存在,氣氛始終安穩寧靜。
「當我太太滿辛苦的,她卻甘之如飴,她既聰明、又有獨立事業,賺的錢甚至還比我多,卻還能把小孩都照顧得這麼好,優點真是太多了,我找不到她的缺點。」一向自負的柯文哲,對《今周刊》提起陳佩琪時,語氣帶著由衷的尊敬;陳佩琪也說,柯文哲在家裡的聲量一直很低。
她是肺腺癌患 對人生覺悟,把每天都當最後一天來過
五十歲前,陳佩琪的人生走得安穩,直到一一年三月才出現第一次、幾乎讓她人生全面崩壞的意外。當年她在例行體檢時,發現罹患肺腺癌,須馬上進行手術切除病灶。
動刀前,陳佩琪無助地站在台大醫院長廊上,等待手術前的各項檢查;她明明知道每一科的位置,卻因身分不是醫師而是病患,非得要志工拿著檢驗表帶路不可。引導她的志工阿姨就站在她的面前,卻扯開嗓子詢問護理師,「病人在哪裡?」當下她的心情低落到極點:「我不想開口承認我就是那個病人,因為不覺得自己的樣子像是病人。」
但陳佩琪沒有讓自己哀怨自憐太久,手術過後,她只花了十天休養,就重新扛起大小家務,就連工作也只請假兩個星期,把忙碌當成排解焦慮的方式,「只要有事情做,我就不會一個人自怨自艾。真的閒下來,我就到處看醫學期刊,知道自己以後怎麼死的,會讓壓力減輕很多。」陳佩琪認真的表情,讓人搞不清楚這究竟是不是黑色幽默。
即使切除了癌細胞,陳佩琪的肺葉裡依舊存在許多像是未爆彈的「癌前病變」,需定期追蹤。重病過後的她,更有自己隨時可能離開人世的覺悟,「我生病之前就習慣把每天都當成最後一天來過,得癌症之後,更體會了人生沒有幾年,千萬不要留下遺憾。」
正是基於「人生是條無法回頭的單行道」的心理,讓陳佩琪敞開雙臂迎接人生的第二場意外:柯文哲從政。
「如果哪一天我先生要走的時候對我說:『我本來可以當台北市長,都是因為妳反對……』那會是我終身的遺憾。所以當他說想離開台大醫院參選,我只回答他:『除了不要找我去當鴛鴦大盜,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陳佩琪連說冷笑話的模樣,都和柯文哲有幾分神似。
她是市長夫人 柯文哲不擅長的藝文活動,請她代打
(圖/台北市政府提供)
(圖/陳佩琪提供)
也許是骨子裡的模範生性格使然,陳佩琪連當政治人物的另一半都要做到最好,無論出席活動拜票、接受採訪、主動公開存摺證明丈夫清廉,她都表現亮眼。「其實我一直有這些能力,只是不想把它發揮出來。這樣講好像有點吹牛,但我本來就是一個能力很好的人。」陳佩琪的自信其實和丈夫不相上下,差別只在她懂得修飾。
強悍地支持柯文哲,讓陳佩琪獲得掌聲,卻也引來負面攻擊,選戰期間,不斷有網友刻意將她與前第一夫人吳淑珍畫上連結。雖然一直有人告訴她「認真就輸了」,但陳佩琪一輩子始終沒學會過「不認真」,常被網友毒舌氣得七竅生煙;直到選戰過後,她刻意「降低聲量」,卻還是沒找到對惡意批評視而不見的方法。
除了受到前所未有的關注之外,陳佩琪對「市長夫人」這個身分其實是無感的,現在的她,周末還是會到東門市場東挑西揀,偶爾也會厚著臉皮說服攤商殺價。
在急診室值夜班的空檔,陳佩琪突然接到市長機要祕書來電,原來是柯文哲想徵詢妻子能不能代替他出席一場藝文活動;但活動當天陳佩琪碰巧不在台灣,只簡短回答了「請他自己想辦法」,就掛上電話。
放下手機後,陳佩琪露出淘氣的笑容,「就跟你說我們是很獨立的夫妻吧,他搞不定的事情,還是要自己想辦法。」但講到這裡她又話鋒一轉,「我先生就是美術、音樂都很差,所以遇上藝文活動都想找我代打,我通常都會陪他去啦……。」
大概不會有人懷疑陳佩琪獨立自主的能力,但她和柯文哲的關係,就像是兩顆相互繞行且大小相近的星體,雖然擁有各自的軌道,卻永遠無法擺脫彼此而單獨存在。認識他們的人甚至分不清楚,究竟是誰照亮了誰,又是誰圍繞著誰運轉。
(攝影/林煒凱)
陳佩琪
出生:1961年
現職:台北市立聯合醫院和平婦幼院區小兒科主任
學歷:台大醫學系
家庭:已婚,育有一子二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