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過程,不一定帶來同樣的結果。
同樣的過程,不一定帶來同樣的結果。
去實驗,不要只是模仿。老師說。
上瑜伽課,可以不帶眼睛,但一定要帶耳朵;上瑜伽課,可以不帶腦袋,但,一定要帶心,要帶感覺。
我們總是在找一個範本,找一個依循的對象,找步驟一二三,找管用的方程式,找保證成功的地圖。
我們總是張大了眼睛看老師怎麼做,然後,想模仿出那個動作。
事實是,即使兩個人以完全相同的步驟做一個體位法,也不可能看起來一樣,因為任兩個人的骨骼架構不一樣,身高體重不一樣,部位和部位之間的比例不一樣,肌耐力不一樣,柔軟度不一樣,此時此刻的心境不一樣,如何而能夠像是機器人或複製人般,做出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動作?
但我們想看起來跟老師一樣,我們急著用眼睛看,想學習、效法那個姿態,這麼地慌張而匆忙,我們甚至沒有認真聽、沒有仔細思考、沒有努力感覺、沒有用心體會──我們只是像看起來跟老師一樣。
瑜伽教室有大面的鏡子,但我很快就體會到不可以、也不需要看鏡子;同學就在我的瑜珈墊的前後左右,一抬頭一轉頭,我就可以看見同學抬得好高的腳或是扭轉的幅度好大,但是,不,這也是不可以、不需要關注的;大部分的時候,我也沒有看著老師,我就是聽,冷靜地聽指令,然後找到精準的身體部位,確實地啟動肌肉,而後體會,此刻當下身體的感覺,情緒上的感覺。
很多時候我們甚至都閉上了眼睛,我們甚至連自己都不看了:肩胛骨在哪裡,骨盆在哪裡,肋骨在哪裡,十隻手指頭的指根,兩隻腳掌的腳球……眼睛是看不到的,你要去動你的身體,你要去找到它們,然後學習控制他們、運用它們。
視覺於是成了一種干擾,因為存在我們身體裡的模仿、仿效與複製的劣根性是這麼樣的深重,我們不敢憑空去做一件事,前無古人的事情我們還沒開始就膽怯了,沒有人帶領與指引的事情我們連試都不敢試,沒有跟大多數人站在一起,總懷疑自己應該是錯了,老是複誦著陳腔爛調而毫不自覺,先聽了別人的答案,下意識就想附和,這個社會不存在多樣性,人們忙著走在政治正確的道路上,換取虛假的安全感。
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狀似和樂的家庭,但其實彼此不甚了解,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狀似幸福的婚姻,但其實彼此漠不關心,所以才會有那麼多每天做著狀似積極的事、說著狀似正面的話的人們,但其實內心痛苦空虛不已。
因為只是想模仿所謂的和樂家庭,因為只是想仿效所謂的幸福婚姻,因為只是想複製所謂的成功人生,因為只是看,只是用眼睛看,以為只要跟著做,就是安穩,就是妥當,而從不曾用自己的腦袋思考,不曾用自己的心去體會,什麼是和樂,什麼又是家庭,什麼是幸福,什麼又是婚姻,什麼是成功,而什麼,又是人生?
即使兩個人以完全相同的步驟做一個體位法,也不可能看起來一樣;即使兩個人以完全相同的步驟去度過他們的每一天,也不可能擁有一模一樣的人生。
實驗當然有風險,實驗意味著不一定成功,實驗意味著,你可能會遭遇沒有人遭遇過的困難和阻礙,但實驗也意味著可能性,實驗也意味著前未有的新境界,實驗當然也意味著,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驚喜。
也許這裡的迷思在於:為什麼一定要做得「看起來」跟老師一樣?看起來不一樣又如何?做錯了,又如何?我仔細聆聽老師的指導,即使今天只能體會十分,那我就體會十分,做十分,我比較笨比較拙,那就緩慢進步,有沒有進步我自己知道,因為我的雙腿站得越來越穩,我的扭轉越來越深,我自己知道。
也許這裡的迷思在於:為什麼一定要過著跟那些樣板人生一模一樣的日子?如果我對所有想要告訴我何謂成功的書都不屑一顧,會怎麼樣?我可不可以過自己的日子?我可不可以有衡量自己生活富足、心靈飽滿的指標和依據?我可不可以定義我自己的人生?即使那是世界上唯一且暫時沒有人跟隨的定義?
我真正想說的是:我有沒有辦法獨立思考、細緻感覺,然後帶著足夠的自信,邁開步伐,走自己的路,唱自己的歌,即使這條路,不但前無古人,而且後無來者?
去實驗,不要當一隻模仿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