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大豪賭——日圓貶值的新時代

首相更迭頻繁 經濟跟著每況愈下

而小泉之前的日本，首相更迭更是頻繁，揭開短命內閣的始祖是宇野宗佑。他在日經指數三萬多點的時候上台，十月就因為緋聞案下台，首相只當了七個月。從八九年起到○一年的小泉為止，日本在小泉之前經歷了九位首相，這九個人絕大部分的日本人念不出他們的名字，分別是宇野宗佑及接替他的海部俊樹、宮澤喜一、細川護熙（日本新黨）、羽田孜（新生黨）、村山富市（社會黨）、橋本龍太郎、小淵惠三及森喜朗。日本的首相更迭愈頻繁，日本的經濟就跟著每況愈下。

從八九年起到這一任的安倍晉三，日本首相就換過十六個人，包括安倍晉三做了二次首相。上次安倍是接小泉，他在○六年九月二十二日上任，○七年的九月二十一日，以身體不適為由，剛好任滿一年下台，留下了一個「跑路首相」的惡名。當時的安倍以身體不適為由下台，很可能是他無法掌握分裂的自民黨，因此主動請退。這次安倍重出江湖，雖然很多人不看好他，但從他俐落的出手，可以看出安倍這次是有備而來的。

一二年對日本來說，是一個關鍵的轉折年代，對外有釣魚台與中國之爭，也有獨島與韓國交惡，這其中，釣魚台事件引起的中日關係緊張，雙方的劍拔弩張之勢，堪稱是二戰以來最緊張的一刻。中國發動的抵制日貨行動，也讓原本深陷福島核災，陷入困局的日本經濟更是雪上加霜，也讓日本從原本的貿易順差大國變成貿易逆差國家，而這也開啟了這次日圓大幅貶值的機運。

日圓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是從三六○圓兌一美元開始升值的，在八五年《廣場協議》之前，日圓來到二七七圓兌一美元。而《廣場協議》後，日圓快速升值，九九年到七十九．六六圓是一個高峰，前年在三一一大地震後，日圓升值到七十五．七五圓是最後一波漲勢，日圓的長期升值也到此告一段落。

一直以來，日圓都扮演了利差交易的重要貨幣，儘管日本經濟每況愈下，但日圓卻升多貶少。這回日圓出現急貶，除了日本貿易結構從順差轉逆差，師出有名外，美國重返亞洲，鎖定中國為假想敵，想辦法拉日本一把，讓日本有足夠實力牽制中國是很重要的戰略。安倍在這個地方出手是借力使力，他想提醒大家日圓升得太多，日圓已經偏離合理價位太遠，安倍在關鍵上使力，立刻讓日圓產生巨大變化，一口氣貶值到八十九．六七圓兌一美元。

這次安倍決定走上歐美量化寬鬆的道路，顯然是受到歐美過去印鈔票救經濟刺激，而這也是辜朝明這一派經濟理論的大獲全勝。身為野村首席經濟學家的辜朝明，這些年一貫主張「資產負債表衰退」，他認為貨幣政策已經無效，擴大政府支出才是關鍵。所謂的資產負債表衰退指的是日本泡沫經濟吹破後，資產跌價，企業及個人努力還債，降低消費，大家不借錢、不投資，也不消費，全力降低債務，此時若政府不增加支出，刺激經濟成長，經濟將陷入惡性循環。

辜朝明這套理論，在美國金融海嘯、歐洲爆發歐債危機後，頗受聯準會主席柏南克及歐洲央行主席德拉吉的重視，這回安倍晉三更是奮力跟進。安倍晉三的大膽改變能不能治好日本二十年的沉痾仍待考驗，但最少第一步是讓日本經濟動起來了。

死氣沉沉的日本在日圓貶值後，出口產業大受鼓舞，日經指數也在出口產業大漲帶動下，拉出一波逾二七％的大漲幅，而日本許多具代表性的企業漲勢更是凌厲。例如，日本成衣零售巨人FAST RETAINING股價創了二三六五○日圓歷史新高，也將市值推進到二八○億美元，成為全日本第十九大企業，而工具機的王牌FANUC股價從一一二四○日圓漲到一七一三○日圓，也創了歷史新紀錄，FANUC將市值推進到四一八．四億美元，成為日本第十一大市值企業。

振奮最大的首推汽車產業

但是振奮最大的首推汽車產業，豐田汽車每股從二三三○日圓大漲到四三二五日圓，股價短期間大漲八五．六％。豐田汽車市值最慘跌到九○○億美元左右，如今市值拉升到一六四一．五億美元，日圓貶值讓豐田汽車士氣大振。同一時間，本田汽車從二二九四漲到三四三○日圓，市值也衝上六八四．二億美元，成為全日本第三大企業。其他如日產、馬自達、五十鈴、大發汽車都有非常出色的表現，日本汽車業成為日圓貶值下最大的受益族群。

安倍晉三上台不到一個月，但是他力主轉化通縮為通膨，強力寬鬆政策，元月十一日他推出二十．二兆日圓的經濟刺激方案，重點放在重建災區及改善產業競爭力上，這是四年來最大的經濟刺激方案；前一次大規模的刺激方案，是現任副首相麻生太郎在○八到○九年的任期內推出的。麻生當時的寬鬆經濟無效，這次安倍能不能奏效，難怪很多經濟專家質疑安倍還得面對棘手的日本結構改革。

日本失落二十年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安倍一次發功，不可能立刻治癒日本經濟的沉痾，不過他無限印鈔，推低日圓，短期間似有一箭射三雕的效果，一是振興出口，安倍藉弱勢日圓提振日本出口產業競爭力，尤其是汽車、電子等支柱性產業。當然，提升出口競爭力，不能只靠匯率貶值就可克竟全功，不過日圓貶值後，日本出口的衰退已連續兩個月出現改善的現象。

二是提振消費：通縮困住日本經濟二十多年，嚴重打擊消費市道，安倍力主轉化通縮為通膨，加大印鈔力道，就是要激盪出民間消費力，這一招短期也奏效，從一二年十一月起，日本家庭的消費支出已出現成長。

三是推升資產價格：安倍靠無限印鈔票水淹市場，拉升房價與股市，創造財富效應，這一招短期也見效，日本股市從一二年十二月以來的漲幅高居亞洲股市之冠，過去二十年來，日本股市的表現始終是敬陪末座，但一二年日經指數全年上漲二三％，比不上菲律賓、泰國，但已是亞洲的前段班。日本的地產股、銀行股、證券股從一二年十二月來的漲幅都很可觀，顯示內需產業已有解凍現象。

日圓貶值是一劍雙刃

不過日本經濟不可能靠安倍這幾招就完全化解，安倍未來的挑戰仍然險峻。像是日本本來已是全球最大債務國，日本的負債占ＧＤＰ（國內生產毛額）比已拉升到二三六％，比歐債危機任何一個國家都高。過去日本人都認為日本國債都是日本人買的，但是外國人買日本國債比率已拉升到九．一％。日圓若貶得過大，外資逃離，日本債務就會轉化為危機，這是日圓貶值的一劍雙刃，安倍必須小心，否則將造成尾大不掉的大災難。

另一個是日本可能繼續幫全世界再吹更大的泡沫，尤其是新興市場的資產泡沫會更嚴重。日圓曾是全世界炒家最喜歡的套利貨幣，是利差交易（carry trade）的主角。○七年日圓套利交易最盛時，全球累積有逾兆美元的日圓放空，如今日圓再貶，炒家勢必大舉再借日圓，放空日圓，投機其他高息貨幣與資產，日圓也許可見到一○○日圓的低價。但是炒家猛借日圓，再投機全球其他高息貨幣或資產，數額龐大可以千億美元計，貨幣洶湧氾濫的情況，不會比歐美印鈔票遜色，勢必令熱錢更氾濫，首當其衝的將是新興市場，特別是中港房市與股市。

另一個後患是不小心就會觸發新一輪的貨幣戰爭，弱日圓將削弱其他新興國家的競爭力，尤其是日本的主要對手韓國必如熱鍋上螞蟻，過去十年韓國快速崛起，有一部分原因是建立在日圓強升的基礎上。一二年韓元全年升值八．二七％，日圓貶值，韓國首當其衝，必定引發韓國跟進壓抑匯價，其他國家為免本國貨幣被迫升值，也可能貶值自保，潛在貨幣戰爭一觸即發。

目前安倍正在進行的這一場豪賭，如果賭贏，日本經濟再起，但新興國家資金氾濫成災，可能有一場資產泡沫。若他賭輸，全球性的代價可能更大，不管安倍如何賭法，日圓短期的貶值可能仍方興未艾，而從八九年陷入失落二十幾年的日本，一三年會是全球最亮點的國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