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婪：金融大崩壞最立即的危機

最近兩樣震撼全球人心的事，一個是「蘋果」創辦人賈伯斯之死。雖然賈伯斯與病魔對抗多年，且在一個月前他交出蘋果執行長一職給庫克的時候，大家心裡已有預期，不過，他的死仍引來全球政界與產業界領袖共同追悼。

賈伯斯死後有人將他譽為發明電燈的愛迪生再世，有人稱他是音樂界的莫札特，也有人說他是藝術界的林布蘭特，他的溘然長逝，讓ＩＴ產業界痛失了一位導師。賈伯斯代表的是二十一世紀的創新精神，就像中國的微博網站一位網民說，中國可以山寨蘋果，但無法山寨賈伯斯，賈伯斯有如本世紀創新的代名詞。

另一個震撼美國、也震驚全世界的，是被視為美國「茉莉花革命」的「占領華爾街」運動（Occupy Wall Street）。來自全美各地的抗議群眾，訴求反企業貪婪，反財富不公，及對政府的極度失望，在全美各地「遍地開花」。「占領」活動從紐約、芝加哥、洛杉磯、舊金山到波士頓，甚至「占領」華盛頓。

今日的困局源自○八年的金融海嘯

甫通過歐洲銀行壓力測試的德克夏（DEXIA ），因對希臘債曝險部位太高，財務出現惡化狀況。（圖片來源：法新社）

美國反華爾街活動，到十月十一日為止，已整整進入第二十四天，獲得了投機大師索羅斯的響應，好萊塢影星艾力克．鮑德溫（Alec Baldwin）也加入聲援行列。示威者對搖搖欲墜的經濟表達憤怒。因為美國政府用納稅人的錢來拯救銀行，但銀行的高層卻領取巨額分紅。連聯準會主席柏南克到國會參加聽證會時，也對現階段的經濟狀況表達不滿。他在回答與占領華爾街活動相關的質詢時說，示威者對金融業亂成一團的責難是有道理的。

假如說賈伯斯的死，是點亮二十一世紀「創新」的火苗，那麼占領華爾街的活動，很可能標示著打擊貪婪，與二十一世紀金融業大崩壞後的「金融重建」將是一件艱鉅任務。如果說，二○○八年引起的金融海嘯是政府醞釀對企業進行薪酬監管的一年，今年應是政府正式出招限制高層薪酬上限與各相關人士負嵎頑抗的年頭，而占領華爾街運動則是加速改革的催化劑。

○八年的金融海嘯，吹垮了美國金融業生態，ＡＩＧ與花旗同為大到不能倒而沒有倒下來，但是雷曼兄弟因為美國財長鮑爾森表態不願救，而成為○八年金融海嘯沒頂的代表作。這些該倒或不該倒的金融機構，因為過度槓桿闖了大禍，背後都是因為執行長追求高額分紅闖的禍。

在金融海嘯的亂局中，富國銀行收購了美聯銀行（Wachovia），美國銀行併入美林證券，ＰＮＣ拿下國家城市銀行（National City），摩根大通則趁機併入華盛頓互惠銀行與貝爾斯登。美國銀行業重組，也使得那些併入別家銀行的金融機構資產總值更龐大。像富國銀行資產總值達一．二三兆美元，比海嘯前增加一○二％，美國銀行總資產達二．二五兆美元，成長了三○．八％，摩根大通達二．○四兆美元，也成長了一四．六％，這些銀行在海嘯中趁勢崛起。

但是在金融海嘯期間，根據ＩＭＦ（國際貨幣基金）資料顯示，歐美大型銀行從○七到○九年之間，因為有毒資產相關問題，造成的損失超過一兆美元，整個金融海嘯造成銀行業損失達二．八兆美元。ＩＭＦ資料顯示，歐洲銀行業損失超過一兆美元，美國銀行業總損失也超過一．六兆美元。為了挹注銀行流動性，美國政府祭出兩階段量化寬鬆貨幣政策，造成今天全球經濟嚴重的後遺症。

其實不論是歐債問題，或者是今天全球經濟困局，其源頭都是○八年金融海嘯的金融大崩壞所引起，而這個病迄今仍未治癒，美國人對華爾街的怒吼，其實在○八年金融海嘯後，英美政府已積極推出監管薪酬的措施。而銀行業為了保持形象，為免被外界批評麻木不仁和厚顏自肥，也都被迫接受政府的控制薪資措施，或自行削減員工分紅等待遇。

美國「薪酬沙皇」芬伯格（Kenneth Feinberg）曾先後兩次為花旗、ＡＩＧ、通用汽車等受政府注資機構制定薪酬上限，其中的插曲，又以通用汽車執行長坐專機到華盛頓求援，後來受到媒體抨擊最為經典。美國政府首先將七家接受財政部注資的企業二十五名最高薪資的高層主管的年薪平均削減九成，然後再將第二十六到第一百名高薪職員的現金薪酬限制為五十萬美元。

英國則向當地銀行家徵收一次性的五○％分紅稅，法德兩國也宣稱要追隨英國腳步。在金融海嘯中大撈一票的高盛，為免形象遭到破壞，也同意向三十名高層主管以股份代替現金發放紅利。經過這些大手術，其實○九年美國有超過一千位執行長離職，平均每七．六個工作天，就有一位大企業執行長離職，包括最受矚目的通用汽車執行長韓德森（Fritz Henderson）也宣布離開通用執行長一職。

市值逾千億的美國金融機構只剩兩家

○九年全美有一三三家地區銀行倒閉，比○八年高出四一一％，這些地區性銀行倒閉，雖不及大型銀行，卻已為華府財政造成負擔，以○九年全美平均每月有十一家銀行倒閉，負責為全美八千家銀行存款保障的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ＦＤＩＣ），其保險基金從○九年下半年即一直處在短缺狀態。到二○一二年，銀行從ＦＤＩＣ預支保費必須再集資四五○億美元，可見這次因次貸危機引發的金融海嘯造成的破壞力之大，迄今仍在發酵中；這回加上歐債危機，更加重了金融大崩壞的迫切危機感。

以美國市值前十大的金融機構來看，目前市值逾一千億美元的美國超大金融機構只剩下兩家，一家是併下美聯銀行的富國銀行，富國銀行在海嘯前股價最高達四十四．六八美元，最低跌到七．八美元，今年一度漲到三十四．二五美元，後來一度又跌到二十四．五四美元，目前市值達一二九五．六七億美元；富國銀行今年ＥＰＳ（每股稅後純益）可達二．五八美元，本益比只有九．五一倍。

另一家市值逾千億美元的銀行是摩根大通，摩根大通在海嘯前股價一度漲到五十三．二五美元，後來跌到十四．九六美元，今年一度漲到四十八．三三美元，受歐債危機影響又跌到二十七．八五美元，以今年ＥＰＳ四．六八四美元計，目前本益比只有六．五五倍，市值為一一九七億美元。摩根大通在海嘯中拿下華盛頓互惠銀行及貝爾斯登，實力更上一層樓。

在海嘯中傷得最重的花旗銀行，股價一度跌到只剩下○．九七美元的殘值，市值只剩二五一億美元，如今在財政部強力救援後，股價回到二十四．六三美元，花旗市值達七一八．六九億美元，反而超越美國銀行、高盛與摩根士丹利。

美國銀行在海嘯前是全美超大銀行，股價一度漲到五十五．○八美元，後來跌到二．五三美元；今年美國銀行業績仍虧損，股價僅剩五．九美元，市值只剩下五九七．九二億美元。以投資銀行為主的摩根士丹利，海嘯前股價一度達七十六．○四美元，後來慘跌到六．七一美元，只剩下十分之一不到，如今市值只有二七四．五四億美元。高盛今年從一七五．三四美元跌到八十四．二七美元，市值也跌到四六八．八二億美元。相較於蘋果把市值撐大到三千五百億美元，美國銀行業還沒有消化金融海嘯潛藏的隱疾，如今再加上歐債危機洗禮，情況將更雪上加霜。

銀行又在歐債危機中淪為受災戶

今年歐債危機愈演愈烈，銀行業又成最大受災戶。由比利時與法國金融業合併而成的德克夏（DEXIA），上一次在金融海嘯中已危機四伏，這回通過歐洲銀行壓力測試不到三個月，即因對希臘債曝險部位太高再度告急。德克夏七月已為歐債減值二一％，但德克夏需要再融資五十億歐元才能度過難關。德克夏股價最近急跌，已跌破一歐元關卡，前景岌岌可危。

今年以來，德國商業銀行股價已大跌六二％，美國銀行也跌掉六○％，法國興業銀行也跌去五五．一％，跌幅超過五成的銀行包括摩根士丹利、花旗、英國駿懋銀行（Lloyds）、法國農業銀行與義大利UniCredit SpA，跌幅逾四成的有高盛、日本野村、蘇格蘭皇家銀行、英國巴克萊銀行、法國巴黎銀行及義大利Intesa Sanpaolo SpA。

資金斷鏈壓力延燒到中國

為了解決歐洲銀行業危機，歐洲財長十月上旬集會，首先要解決德克夏銀行的問題，最可行的方法是分拆德克夏的法國信貸業務，分別與法國國營銀行Caisse Des Depots和Banque Postale合併；比利時則考慮把德克夏的比利時業務國營化，歐洲政府同意出手，全力搶救銀行業。

有鑑於希臘倒債危機愈演愈烈，歐盟研議設立防火牆，避免歐債危機衝垮歐洲金融業。但是歐債危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恐怕延燒不保。最近，歐洲銀行業將掀起一波依市價減計希臘債資產的虧損認列，德意志銀行宣布第三季將減值二．五億歐元，德國其他銀行也將比照辦理。

但希臘問題還不算大，義大利恐怕才是燙手山芋。標準普爾與穆迪相繼調降義大利債信評等，且連降三級，這是一九九三年以來穆迪首度調降義大利債信，歐洲銀行對義大利債的曝險部位是希臘的五．二三倍，若義大利真的出了問題，麻煩才真是大了。

穆迪已警告歐盟決策者迄未能阻止主權債危機擴散，將使歐洲銀行業危機由邊陲國家燒進歐洲核心。目前歐洲銀行普遍面臨缺水危機，各家銀行人人自危，在深怕「借出去的錢如同潑出去的水」的情況下，歐洲的銀行縱使有錢，也不願借給同業解危，進一步深化資金斷鏈危機。

目前這個資金斷鏈壓力，甚至在中國也在地方債、房地產商資金及地方製造業高利貸危機下，中國銀行業危機也在加重。今年以來，中國的銀行股急跌，像十月十日開市的中國招商銀行，股價就寫下十．八三元人民幣的新低價，股價幾乎回到○八年金融海嘯的最低點；去年才上市的中國農業銀行，十月也創下二．四三元人民幣的最低價。銀行股價低落，都透露了經濟調整的背後不安因素。

從金融海嘯以來，歐美銀行業已是千瘡百孔，次貸危機已敲了銀行業一記重棒，這回歐債壓力此起彼落，此時全美對華爾街的怒吼，恐怕衝擊歐巴馬政權，但也是全球金融業嚴正面對「貪婪」課題最好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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