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全世界都在看中國的時候,中國股市表現一蹶不振。
若深滬股市繼續探底,歐洲風暴再加重,很可能重創今年全球經濟。
二○○八年九月雷曼兄弟、AIG相繼告急,當時美國財長鮑爾森(Henry Paulson)決定放棄雷曼兄弟,搶救AIG。隨後Fed主席柏南克(Ben Bernanke)與美國財政部祭出七八○○億美元的量化寬鬆貨幣政策。用印鈔票的手段把瀕臨崩潰的美國金融體系及全球經濟,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
這次希臘面臨空前危機,歐盟二十七國財長決定拿出六百億歐元擔保,向銀行體系貸款四千四百億歐元,加上IMF(國際貨幣基金)兩千五百億歐元的重大紓困方案。這是史上最大規模的印鈔票救市行動,可是美國印鈔票救市全世界有效,這回歐洲印鈔票來救希臘,看起來只有五月十日當天造成歐洲股市全面大漲一天有效,此後,希臘野火即燒向全歐洲,令全球金融市場陷入驚恐之中。
同樣印鈔票,美國有效,為什麼救希臘就無效?其間的差別,一是雷曼兄弟撐到破產,金融海嘯已持續了近一年,全球股市已經慘跌,等到Fed搬出鈔票來救市,立刻產生久旱逢甘霖的效果,因為這一招全世界的人都沒有見過,有如打了一劑強心針。不過,量化寬鬆貨幣政策一年多來,因為流動性問題,也讓新興國家面臨泡沫危機吃足了苦頭,大家慢慢發現印鈔票治病好像吃類固醇,很快又有併發症。
撒歐元救市不見成效
二是雷曼兄弟、AIG是大企業,但是希臘是國家,自家庭院失火自己救比較容易,但像希臘是國家出了問題,而且,同樣的病症還不只希臘一個,因此歐盟撒出七五○○億歐元的空前救市方案市場並不領情。
五月十四日德國股市大跌一九五.二六點,跌幅達三.一二%;法國大跌一七一.一八點,跌幅達四.五八%;英國下跌一七○.九點,跌幅三.一四%,西班牙、義大利與希臘則幾乎回到危機恐慌的最低點。歐洲風暴愈演愈烈,除了全球股市隨之重挫之外,歐元與英鎊頻創新低,美元與金價則頻頻大漲,進一步把全球投資人最敏感神經拉到最高點。
五月十七日亞洲金融市場先開盤,美元指數寫下八十七.○六三的新高價,金價也來到一二四二美元的高檔,白銀與白金也急遽走高。而歐元則寫下一.二二三四的新低價,英鎊則從一.七○四兌一美元,創下一.四二五兌一美元的新低價。歐元、英鎊狂跌,美元、金價卻頻創新高,這是歐洲危機的源頭。
看來希臘野火,不但會燒向全歐洲,也可能波及全世界,是金融海嘯以來,各國政府面臨最嚴厲的考驗與挑戰。歐洲問題已不是印鈔票就可了結的事,整個歐洲必須削減預算赤字,要減債,則必須要把開支無度的失業津貼及社保支出削減下來,歐洲若能自救,長期才能找到再起的競爭力,但是削減預算,影響歐洲消費,會拖累全球經濟。若是不願自救,歐洲只能擺爛到底,無論歐洲怎麼解決問題,對全球經濟都是負面的衝擊。
金融海嘯以來,全球政府奮力救市,終於讓今年全世界經濟逐漸擺脫頹勢,金融海嘯發生後,很多重量級經濟學家都警告,全球經濟恐怕會步入一九二九年經濟大蕭條的時代,也有學者警告慎防二次衰退,這回歐洲風暴很可能是一個導火線,不得不提高警覺,未來世界經濟的新救世主仍得看中國。
中國銀行業在海嘯中獨善其身
歐洲問題愈演愈烈,此時中國的角色格外重要。過去十多年來,中國屢屢在經濟危機中扮演救世主的角色,而且,經歷了大危機,都是創造中國再崛起的大機會。例如,一九九七年亞洲金融風暴,當時亞洲貨幣瘋狂大貶值,韓元從八七四兌一美元狂貶到二○○○;泰銖從二十二.二兌一美元貶到五十四.五;菲律賓披索從二十六.八兌一美元貶值到五十八.五;印尼盾更是從二四二九狂貶到一六九五○;馬幣最後堅守三.八兌一美元;新台幣最後貶到三十五.一七兌一美元。
當亞洲貨幣瘋狂大貶值之際,中國重申人民幣絕不加入貶值行列,而且,中國出手挽救瀕臨崩潰的香港股匯市。當時香港股市跌到六五四四點,最後香港特區政府有了中國政府背書,奮力買進三千九百多億港元股票,守住了股市,也捍衛了聯繫匯率。中國經歷了亞洲金融風暴的洗禮,GDP(國內生產毛額)從一九九九年一.○八兆美元,到去年達四.九兆美元,十年成長三.五四倍,亞洲金融風暴是奠定中國崛起的一個大機會。
到了○七年美國次級房貸引發的金融大海嘯危機,歐美銀行都遭到重創,美國投資銀行最後只剩下高盛、摩根士丹利及J. P. Morgan。花旗及AIG雖獲利,但是傷得很重,英國多數金融機構都遭到接管,搖身一變國營事業,但是中國的銀行業卻因為不開放得以倖免於難。○九年中國的金融機構,如中國銀行、招商銀行、建設銀行及工商銀行等獲利都創下空前佳績,中國的前三大銀行都成為國際級大銀行。
在歐美金融體系都遭到海嘯重傷害的時候,中國的銀行業卻得以獨善其身。而且,在美國祭出七千八百億美元為金融體系紓困的時候,中國同時祭出人民幣四兆元的擴大內需方案,從汽車下鄉到家電下鄉,進一步鞏固了十三億人口的內需市場。
這兩年中國從保成長到調結構,隨著工資的上漲,中國逐漸厚植了內需的實力,但也逐漸淘汰不具競爭力的低附加價值產業,去年在金融海嘯後,中國順利保八成功,而且,今年第一季GDP成長更達一一.九%,中國成了海嘯後全世界經濟成長最耀眼的國家,又是一次在重大經濟風暴中崛起的實例。
這一次碰到歐洲風暴,中國是否挺身繼續扮演救世主角色?格外引人注目。但是這次中國有了經濟過熱的問題,源頭是去年中國為保成長,銀行體系新增放款達人民幣九.七九兆元,幾乎比○八年高出一倍。這一批新增貸款當中,又有七成跑去炒樓與炒股,造成房價炒高,無殼蝸牛群起抗議的景象。
原本市場期待希臘危機發生後,中國可以再次扮演救世主,但 A 股卻因「打房」而成為弱勢市場之一。(圖/法新社)
中國打房,地產股首當其衝
於是今年起,中央政策全力收緊銀根,且祭出史無前例的打房新措施,不過中央政策力道雖猛,到目前為止,尚未澆熄房市的熱氣。國家統計局公布,今年四月全國七十個大中城市房屋銷售價格同比上漲一二.八%,也較三月上漲一.一%,其中新建住宅價格上漲一五.四%,商品住宅價格上漲一七.三%。
中國打房並沒有將房價打下來,本來政策是要把炒樓的資金趕到股市,沒想到房市沒有打下來,卻把股市整垮了。中國打房,地產股首當其衝,這一波打房,地產股跌幅是既深且重,例如最具代表性的中企——保利地產從人民幣三十.九元(以下皆人民幣)跌到十.○四元,大跌六七.五%;萬通地產五月十七日股價跌停,從四十八元跌到五.二七元,股價兩年暴跌八九%,王石的萬科A股從十四.九元跌到六.九元,股價下跌五三.八%。
其他如招商地產從三十九.五元跌到十四.六五元;中糧地產從十六.○七元跌到六.六三元,世茂房地產從十九.八元跌到九.四元;金地集團從二十.三元跌到五.六八元;天龍地產從二十二.六元跌到九.一六元。中國地產股幾乎都是腰斬規格,從地產股的下跌,可以料想中國房地產可能有「崩跌」的疑慮。
因為打房如果踩不到煞車,很可能重創金融體系。最近香港德意志銀行已估今年在香港掛牌的七家銀行可能必須攤提人民幣二二四億元的呆帳損失。同時中國打房影響固定資產投資,也影響GDP。○九年房地產投資占GDP比率已上升到一○.八%。而房地產延伸出來的建材、家電產業又占八%,香港的花旗研究報告指稱,中國今年打房可能讓GDP成長少掉三%。
今年上海股市表現疲弱不振,關鍵是中國銀行股都在上海上市,像是招商銀行今年從二十三.四八元跌到十二.九一元,下跌四五%;建設銀行從六.七五元跌到四.九元,下跌二六.五%;中國人壽從三十四.六八元跌到二十三.六元,也下跌三一.七%;工商銀行從五.九四元跌到四.三八元,下跌二三.三%。銀行股下跌,才是拖累上海股市的主因。
除地產、銀行股外,在中國調結構的邊緣產業,例如,中國鋁業○七年最高價六十.六元,如今只剩十元;馳宏鋅鍺從一五四元下跌,如今剩下十七.七九元;吉恩鎳業從一三二元跌到二十.九八元;江西銅業從七十八.五元跌到二十八.七元;海螺水泥從九十六.五元跌到三十一.六元,其他如寶鋼、包鋼、武鋼、杭鋼股價下跌四至六成之間,這是重創中國股市的幾個核心。
經濟基本面亮眼但股價疲弱
過去十幾年來,中國股市往往領先市場而行,像是○七年中國股市領先全球下跌,○八年八月中國北京辦奧運,股市卻大跌,不久,雷曼兄弟破產,金融海嘯威力也達到最高點。不過○八年十一月,中國股市率先止跌,且在○九年上半年中國股市一馬當先,滬深三○○從一六○六點大漲到三八○三點,漲幅高達一三七%,是全世界表現最亮麗的股市。
很多市場專家都把中國六十年國慶當成大事,但是深滬股市在七月就到達最高點,反而在十月之前已領先大跌,過去這十個月來,中國股市已未再見新高,儘管台灣、香港今年初都創高價,但中國卻提前步入熊市。今年四月中國上證、上海A、滬深三○○全部跌破年線,且年線與季線完成死亡交叉,成為繼希臘後,全世界最早步入空頭的市場,這是十分詭異的走勢。因為希臘是主權債務危機,可能走上破產的國家,而中國是全世界經濟基本面最亮眼的國家,但是股價走勢都一樣。
五月十四日歐洲股市大跌,歐元、英鎊大貶,此時中國最能展現經濟實力,但是中國依然扮演「向下沉淪」的角色,五月十七日深滬股市全面大跌,進一步加重亞太區股市的賣壓。
滬深三○○創了二七一二.四四的最低價,上海A暴跌達五.○七%,也創下二六八一.三六四最低價;上證大跌一三六.六九八,指數收在二五五七.二三九點的最低位置,深圳A、深證、上海B、深圳B跌幅全部都在五%以上。中國成了全球最弱勢的市場,在歐洲危機升高之下,中國這回不再當救世主,這很可能與中國調控經濟力道凶猛有關。
目前最令中央注目的是四月CPI(消費者物價指數)達二.八%,為十八個月來新高,較三月的二.四%高出很多。另一方面,四月新增放款仍達人民幣七七四○億元,遠高於市場預期的人民幣五八五○億元。儘管M1已降到二一.五%,距離去年十一月最高的二九.六四%已顯著回落,但是貨幣供應仍高。這些過熱的指標恐怕才是中央不敢鬆手的主因。
全球經濟表現最亮眼的中國,四月上證指數下跌七.六七%,深證下跌一○.六六%,五月才過一半,深證又下跌一二.一四%,上證又跌一○.八%,這是除希臘外,全世界表現最差的市場。正當全世界都在看中國的時候,中國股市表現一蹶不振,這是十分不尋常的訊號。如果深滬股市繼續探底,歐洲風暴再加重,可能重創今年全球經濟。
二是中國打房未果,卻打壞了股市,這是過去半世紀來中國罕見的現象,是不是打房用力過猛,讓中央政策也失去著力點?或者是中國有另外的深謀遠慮?總之,在全球經濟面臨最關鍵時刻,中國若不挺身而出,全球經濟恐怕很難擺脫泥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