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功力　曹仁超小細節看泡沫

在股市廝殺四十多年，用五千港元攢出兩億身家的《信報》執行董事曹仁超，向來最反對與多數資金同進退，然而今年，他打破了往例。「二○○八被痛宰，二○○九搶反彈」早已是市場定論，這一次，曹仁超的投資方向和其他散戶大致接近，惟一的差別，是曹仁超賺得多了一點：兩千萬港元。這剛好是他去年因為金融海嘯損失的本錢。

金融海嘯這回事，說起來和上帝審判差不多，海嘯很公平，只要有下本錢投資，富人、窮人一起掛彩；手上的股票、外幣、商品統統下跌，只是情節輕重不同。對撰寫上萬篇股市評論的曹仁超而言，即使已經從股市小兵晉升為將軍，也無法迴避這場「審判」—— 投資股市的三千萬港元，隨著恆生指數跌到一萬一千點，曾經只剩一千萬港元，對老曹而言，堪稱是人生另一次的大敗。

因為受損嚴重，去年底曹仁超提及此事，還忍不住在電視採訪時訴苦：「連我也賠了不少錢哩！」習慣笑臉迎人的老曹忽然眉頭深鎖，當時讓不少觀眾印象深刻；然而一身功力仍在的他總不服氣，硬是留了伏筆，對著鏡頭繼續說：「其實投資失敗有何了不起？我都慘賠過好幾次，現在還不是混得很好！」

如果認為曹仁超這番話只是敗軍言勇，那就大錯特錯了。因為曹仁超在接受本刊獨家專訪時坦言，去年大虧的兩千萬元港元，至今已經全數賺回來。不禁令人好奇，他是如何辦到的？

「怎麼賺？因為我比其他人更記得美股的長期演變！」話題一下子扯到大蕭條，原來曹仁超刻意提醒，道瓊工業指數即使在一九二九年底重挫，但隔一年，指數還是出現高達五成的反彈。今年情勢既然未必較大蕭條後更糟，同樣幅度的反彈，沒有理由不在全球股市出現。以史為鏡，曹仁超搶反彈的自信湧現。
 

年初加碼 成功搶反彈

進一步訊號來了。今年初，中國政府先後宣布將陸續建立銅礦及石油的戰略儲備量；眼尖的曹仁超讀到這則消息，立刻認定中國準備以政府力量刺激經濟，於是另撥一千萬港元進場大買股票，然後靜觀其變。

「這次大買中石油和江西銅業，回報都非常好！」事後，曹仁超呵呵笑著坦承自己的策略。一年來，中石油股價從六港元漲到十港元，江銅更從六港元漲到二十港元，讓老曹又當了一回贏家，這次，他漂亮地把兩千萬港元虧損從市場一一「撿回來」，績效贏過多數散戶。

有人說，曹仁超的專欄文章對全球股市一直偏向悲觀，自己反而趁著反彈大賺一波，言行似乎並不一致。老曹聽到這番話，忍不住說：「我比較悲觀，每位老人都是悲觀的」。他接著解釋：「但悲觀和消極無為是兩回事」，好比他自己就曾在年初撰文，要讀者好好利用熊市反彈「趁機發達」，因此說他言行不一，批評似乎過苛。

只是六十一歲的曹仁超，畢竟到了退休年齡，每日親自撰寫數千字的文章，對他而言頗感吃力，專欄因此由一周六天改為一周一天，儘管如此，曹仁超對財經資訊的熱情，仍然令不少人感到吃驚。這一點，從他的生活作息就能看出來。
 

對財經資訊熱情不減

「變少嘍，我現在只上班十小時啦！」曹仁超笑得瞇起了雙眼，六十開外的長者，謙稱自己每天「只」上班十小時，因為是和從前的自己比。在二○○八年以前，曹仁超的作息是起床大量瀏覽中外財經資訊，然後在公司研究、寫作十二小時才回家，這樣的日子持續整整三十年，今年開始才大幅降低。 

因為每日瀏覽的訊息分量驚人，曹仁超總能在文章援引大量案例、現象來佐證論點，還經常比市場風向領先許多。最新的例子，就是杜拜危機。

早在去年二月，全世界仍大肆歌頌杜拜「超英趕美」的硬體建設時，曹仁超就在專欄警告，呼籲讀者不必為歐美房市危機擔心，全球最大的泡沫反而在杜拜。原因為何？「因為全球的建築用起重機，有四分之一在此地」，曹仁超寫道。股海浮沉多年的曹仁超，光憑著一點蛛絲馬跡就看出泡沫危機，可見其功力。

到了耳順之年，曹仁超減少所有工作分量，為的就是空出時間陪伴太座。現在一到晚間七點，曹仁超必準時關燈下班，趕回家和妻子共進晚餐；飯後，他嘗試耐心陪著妻子看連續劇，只是曹仁超認真研究的個性一旦「發作」，就會批評劇情脫離現實，原本好意反讓妻子埋怨不已。「現在一人一台（電視）啦，她看連續劇，我搬去另一邊，看Discovery！」說到此，曹仁超忍不住又哈哈大笑。

從投資大賠談到夫妻相處，曹仁超總能豁達談笑，這可能和他青年時期經驗有關。年幼喪父、出身寒微的曹仁超，高中畢業就在社會打滾，做過紡織工人、證券顧問，其間二度因為投資失利，害得新婚燕爾的他幾乎破產；最後因為投身媒體寫投資評論才大紅大紫，找到人生的方向。只是對篤信基督教的曹仁超來說，自己不過是暫時保管這些錢財，真正的財富還是家人。

樂觀看待中國經濟

家人、家族，對曹仁超來說，永遠是最重要的一部分，這分情感讓他在看待老家上海時，比其他城市更加仔細。最近十年來，曹仁超多次回上海，有時為了探望在當地工作的女兒，有時則為了宣傳著作。曹仁超回想起來，自己眼裡的上海每一次都不同，明明是故鄉，樣貌卻總如初次到訪，處處新奇。

曹仁超回憶，一九九七年香港回歸後，他首次回上海，當時四處都在大興土木，舊房子被全面拆除，整座城市活像個大工地。然後「高架路蓋起來了，社區冒出來了」，直到○七年，除了浦西商圈人來人往，連新開發的陸家嘴金融區也正式啟動。如今，整個上海已不是曹仁超見過的模樣，金茂大廈早就不是上海最高樓，只有在新天地，仍然能看到曹氏家族當年代理「美麗牌」香菸的廣告。看板無聲地告訴眾人，曹家當年在上海的風雲地位。

「從上海的發展推論，我對中國的經濟是越來越樂觀」，一段感性過後，曹仁超仍不改他的「財經本色」，又說起對中國未來發展的期待。那麼香港呢？「香港的話，……恐怕已經到了極限！」自己長居六十年的地方，態度為何保留？「因為兩岸關係改善了嘛，資金回流……，怎麼不好呢，我對台灣是比香港看好！」曹仁超又哈哈笑了起來，只是這次，他是為台灣笑了。

（本周《曹仁超談投資》專欄暫停一次）

曹仁超的三本著作：《論勢》 、《論戰》 、《論性》，在兩岸三地都獲得讀者極大的回響。（攝影／林煒凱）

雖然目前減少工作量，多回家陪伴家人，但曹仁超仍然將收看財經節 目當作興趣之一。（攝影／劉咸昌）

曹仁超
本名：曹志明
出生：1948年
家庭：《信報》財經新聞有限公司執行董事
經歷：《明報》資料室、證券投資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