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家之所以會做預測,是因為大家希望從他們口中聽到預測,但經濟學家擅長的是政策建議,而政策建議才是我們該在意的。
剛來台灣訪問的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克魯曼,對於全球的經濟前景是否過於悲觀?他在台灣的演講中表示,儘管目前全球經濟似乎不至於重演一九三○年的景氣大蕭條,但卻也是此後最嚴峻的衰退。
大蕭條確實重創美、英及歐陸,只是各國受衝擊的程度與時間有異;且大蕭條畢竟只是針對相對區域性的影響,並未擴及全球。此外,日本在陷入失落的十年期間,幸好有歐美提振日本出口,拉了日本一把,即使是短暫的一把也很受用。不過日本失落十年期間,都還沒有像當前經濟環境來得糟;全球化讓最近的經濟問題,成為整個地球的危機,所有的經濟體同步沉淪,幾乎無一倖免,如今誰也沒有能力拉別人一把。
克魯曼的觀點具有一定的分量,他恐怕是第一位承認,即使是經濟預測專家,也只能看出一般性的方向而已;過去能成功預測主要經濟事件的人,如十多年前克魯曼便正確預測出亞洲金融風暴,卻很少能夠再一次做出準確的預測。這類成功預測,似乎靠運氣的成分居多,而非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克魯曼的演講極具啟發,其結論也值得重視;但他對於經濟會進一步疲弱的預估,並非我們該關注的焦點。如果一味相信經濟學家的預測功力,只會讓自己深陷永無止境的絕望漩渦而已。
經濟學家之所以會做預測,是因為大家希望從他們口中聽到預測,但經濟學家擅長的是政策建議。當然,媒體會把焦點放在預測,所以對於克魯曼的悲觀展望,我建議大家不要太過苦惱。
克魯曼的政策建議才是我們該在意的。他對政府利用貨幣工具及產業政策,行保護主義之實提出警告。去年韓元暴跌,台灣便飽受「以鄰為壑」(beggar-thy-neighbor)貨幣政策之苦。台灣的DRAM產業立刻陷入生死關頭,面板產業也出現嚴重虧損。
不過克魯曼的警示也有值得商榷之處。他說,政府以產業政策來救產業,這跟設立貿易障礙差不多,也與一九三○年代提高貿易關稅的作法沒什麼不同;他指出,這類貿易關稅課徵容易,但要廢除卻極其困難。全球真正撤除貿易壁壘,也不過是最近五到十年內的事而已,貿易全球化確保了強勁與普遍性的經濟成長,而這可是耗費了七十年的貿易協商努力,才達到的成果。
問題在於,一國政府在面對他國的挑戰時,該如何因應?三星利用弱勢韓元及本身的低生產成本,壓低DRAM的價格,藉機逼退其他同業;如果台灣政府不介入DRAM產業,三星早就成功技術擊倒台灣業者。雖然克魯曼的警告值得重視,但實務上可能很困難,對多數政府而言,也可能不切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