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氣像雲霄飛車俯衝—— 台灣2009年的經濟謎底

十分能代表全球景氣榮枯的工具機產業，十一月出現嚴重的大逆轉訊號，日本工具機工業協會公布十一月日本工具機產業的訂單，比去年同期大幅衰退六二．二％，創下二十年來最大的跌幅。看到這樣的景象，日本最大工具機製造廠森精機（Mori Seiki Co.）董事長Masahiko Mori就有感而發地說：「感覺景氣就像是雲霄飛車從高空中落下一般。」代表著全球製造業正以空前速度縮減資本支出。
 

指標性的工具機產業首當其衝

經濟學者常常以工具機訂單，作為資本支出最敏感的先行指標，因為工具機製造廠商通常是第一個感受到景氣榮枯最敏感的產業，因為當公司縮減資本支出時，工具機第一個首當其衝。

中國在二○○○年之後成為世界工廠，一方面帶動原物料價格的飆漲，另一方面，全中國都成生產基地。生產線上必須添購工具機，日本的工具機在全球市占率第一，在中國製造業席捲全世界的時代，日本的工具機都鴻圖大展。

台灣的工具機產業，像是生產ＣＮＣ龍門加工中心機、及ＣＮＣ—Ｃ型加工中心機的亞崴（一五三○）從○四年起，每年都賺超過半個股本以上，○六年的每股稅前盈利達八．六七元；生產ＣＮＣ車床及ＴＭＶ綜合加工機的東台精機（四五二六），從二○○三年起，每年也都賺半個股本以上；以生產ＣＮＣ車床為主的程泰（一五八三），去年的每股稅前盈利達八．四八元；生產切削中心機的喬福（一五四○）在○一年以前，每股盈利都在一元以下，○四年漸入佳境，到了去年每股稅前盈利已達五．○七元，搖身變成績優股。

還有生產工業用打釘機的鑽全（一五二七）一直都是高獲利的績優股，每股盈利經常維持在七元以上，生產車床為主的福裕（四五一三），過去經常是虧損，但○六年起，每年每股稅後純益都超過二元。還有位於桃園龜山Ｃ型沖床與門型沖床的協易機械（四五三三），每股盈利從○三年的○．九二元一直提升到去年的三．六六元。

還有也是生產ＣＮＣ車床的瀧澤科技（六六○九），每股盈利從○二年的一．五四元，到去年已提升到四．七三元，獲利逐年提升，成為績優成長股。這些隨著中國成為世界工廠一路發的工具機產業是大贏家。

而這可從中國進出口貿易的大躍進看出端倪。一九七八年中國改革開放，進出口貿易金額從二○六億美元起跳，中國的全球市占率很低；十年後，中國進出口貿易突破一千億美元；六年後又跳升到二千億美元，到了二○○○年突破四千億美元關卡，到了○五年中國取代日本成為世界第三大貿易國，今年更是超越德國成為世界第一大出口國。

自從中國成為全球生產基地以來，中國的進出口貿易金額逐年成長，至少都維持二○％的成長，不過到了二○○八年十月，出口成長率降到一九．二％。在金融海嘯發生之前，中國的出口在○七年二月一度成長五一．六％，今年二月則下降到六．三％，但是儘管成長趨緩，仍然維持正成長。十一月中國公布出口金額雖仍超過一千億美元，但比起去年同期的一一七六億美元，仍然出現二．二％的衰退，這是七年多來的僅見。

從九月雷曼兄弟宣布破產，金融海嘯危機擴大以來，歐美訂單的銳減到了十一月已正式浮現，除了中國出口訂單下滑外，亞太市場的出口已普遍出現更大的滑落現象，像台灣的出口值只有一六七．八億美元，比去年同期驟減五十．九億美元，衰退幅度達二三．三％，是○一年十月以來最大的跌幅；南韓出口下降一八．三％，也是七年來最大跌幅。
 

台灣對中國出口出現不小的衰退

不過台灣的出口衰退當中，出現了一個十分重要的警訊。今年十一月台灣對中國與香港的出口只有五十六．三億美元，比去年同期衰退三八．五％，創下歷年來最大降幅紀錄，過去台灣的出口結構對中國出口都維持四○％上下的比重，如今驟降到三三．六％，是○三年三月以來最低紀錄。看到這樣的景象，國貿局官員都不得不直呼「台灣整體貿易衰退的危機已浮現。」中國出口面臨衰退，台灣的出口產業第一個中箭落馬。

主要原因是台灣的出口產業都以中國為生產基地，鴻海（二三一七）快速崛起，完全是因為善用中國生產基地發揮了優勢。台灣的終端組裝產品都是在中國完成加工生產，直接出口歐美，台灣對中國的出口則以工具機、中間原料、半成品為主。如今中國出口在十一月驟見衰退訊號，台灣與中國命運相連的產業立刻中箭落馬。其中工具機與印刷電路板兩大產業是典型的代表。

從二○○○年以來可以說是一路發的工具機產業，十一月都出現大幅衰退的訊號。像亞崴的營收從高峰的三．四二億元降到一．六二億元，比去年同期縮減五○．七％；鑽全從三．○五億元降到一．三二億元，衰退四七．四％。

而生產電鑽的正峰工業（一五三八）十一月營收只有四八五○萬元，衰退八七．三％，程泰一．三六億元，衰退四四．二％，東台衰退五四．九％，協易機械減少七三．一％，瀧澤科技衰退四○％，這種產業急速降溫的景象讓大家措手不及。

但是看到營收急遽惡化的景象，其實工具機的股價在去年初已反轉向下了。像亞崴的最高價在去年二月的九十三．一元，以亞崴過去經常賺半個股本以上的慣性，今年股價跌到二十．九五元，讓大家很不習慣，如今已可意會亞崴明年每股稅後純益很可能減半。其他如東台精機從五十四．三元急跌到十五．六元，喬福從四十七．五元跌到十二．六元，程泰從上市後的六十一．四元跌到二十一．○五元，協易機械從三十九元跌到十一．八五元，瀧澤科技從三十四．四五元一口氣跌到十二．七五元，都是景象反轉下最典型的代表。
 

印刷電路板業成了慘跌一族

另一個代表製造業反轉的指標，就是在中國設立生產基地密度最高的產業——印刷電路板（ＰＣＢ）。印刷電路板優等生之一的健鼎科技（三○四四）去年每股盈利達到一○．五五元，每股稅後純益達九．三二元，健鼎的ＩＣ基板愈來愈有競爭力，但是今年股價卻從一八一元反轉跌到二十五．七五元，健鼎前三季營收只小幅衰退二七％，前三季每股盈利六．一一元，也僅衰退十三．六％，可是股價卻暴跌八五．七七％，剛剛開始，大家不知問題在哪裡，到了十一月謎底才逐漸明朗。

健鼎十一月營收只有二．八二億元，比前一個月衰退三八．六％，與去年同期比衰退六九．八％，與巔峰時的將近十億元營收，簡直無法想像。看到健鼎營收大幅衰退，股價重挫的謎底終於呼之欲出，而這個景象不是健鼎才有，與健鼎競爭激烈的志超（八二一三）十一月營收衰退四一．八％，其他印刷電路板業無一倖免。

例如，最績優的南亞電路（八○四六）十一月營收剩下二十四．六八億元，衰退三六．九％，股價也從三七三元跌到六十一．五元。聯電集團的欣興電子（三○三七）十一月營收衰退三二．一％，其他如燿華（二三六七）減少四一．四％，金像電（二三六八）減少五一．七％，楠梓電（二三一六）減少六五．三％，華通（二三一三）少了二七．一％，敬鵬（二三五五）少了四三．二％，整個產業都出現急凍狀態。

當然股價調整的落差更大，像華通曾是國內印刷電路板業的龍頭大廠，華通的股價在二○○○年宣布與英特爾合力發展ＩＣ基板時，一度衝到三三七元，如今跌到三．六六元，令人不勝唏噓。吳禮淦家族全力經營的楠梓電股價一度漲到一四三元，如今一度跌到二．七三元，今年以來，燿華的股價從三十九．八元跌到五．二元，金像電從三十四．五元跌到五．四三元，欣興從七十元跌到十一．○五元，都是慘跌一族。

最能反映印刷電路板產業榮枯的是ＰＣＢ的設備供應商，今年才上櫃的由田（三四五五）以生產自動光學檢測（ＡＯＩ）設備為主，主要應用於ＩＣ載板製程及ＬＣＤ面板製程，這幾年由田手上握有南電、全懋、景碩、奇美電等大型客戶訂單，隨著ＰＣＢ與面板業的景氣，由田獲利跟著水漲船高。

○三年由田賺一千七百萬元，整年獲利九千七百萬元，此後一路成長，到○六年獲利逾三億元，每股稅後純益達八．七三元，由田的股價在興櫃市場也一度大漲到二一二元，但是今年面板產業急轉直下，ＩＣ載板產業競相刪減資本支出，由田獲利首當其衝，今年前三季，由田每股稅後純益達一．六九元，全年預估達二．九元，每股淨值仍達二十五．○九元，但股價居然跌到九．四元，原因是在下半年逐月銳減的營收。

由田六月營收一．七一九億元，七月降到一．一五億元，八月剩一．○四億元，九月只剩九三○九萬元，十月只有七九五二萬元，十一月剩下四三三五．九萬元，營收一路下滑且未觸底，股價也跌到「雲深不知處」的地步。
 

中國衰退  台灣受害最大

工具機與ＰＣＢ產業只是眾多台灣與中國相連結的產業代表之一，但是中國出口衰退，台灣受害最大的後遺症已表露無疑。今年一至十一月，台灣的出口累積達二四二○．二億美元，仍比去年同期增加一八八．二億美元，成長率仍有八．四％；而進口總值二二九○．八億美元，增加三一○．九億美元，上半年原物料大漲，造成進口總額上升，年成長率達一五．七％，累積一至十一月出超仍有一二九．四億美元，雖較去年減少一二二．七億美元，減幅達四八．七％，但比起南韓的貿易逆差擴大，台灣已屬難得。這是因為上半年有不錯的累積，但是十一月出現的反轉警訊，很可能使台灣經濟在明年陷入更嚴苛的考驗。

從外匯存底的累積來看，台灣十一月底止的外匯存底仍有二八○六億美元，較十月仍成長二十五億美元，也是難能可貴。十一月很多國家外匯存底都是大幅減少的狀態，像是南韓減少一二○億美元，只剩下一九九八億美元，南韓的外匯存底從二七一三億美元跌破二千億美元關卡；俄羅斯的外匯存底在六月一度達五九九八億美元，十一月已剩下三九九五億美元，突然驟減二千億美元；巴西也減少一一七億美元，剩下一九一五億美元；印度的外匯存底一度超過台灣，但十一月減少一二四億美元，只剩下二三七○億美元。
 

《經濟學人》的悲觀預測

從外匯存底的變動，可以發現台灣的狀況還很不錯，這可以看出台灣今年外資在股市前十一個月淨賣超五一一五億元台幣，以及外資今年四到十一月淨匯出二九五．四九億美元外，台灣資金外流狀況並不嚴重，不過真正的考驗在明年。

在眾多研究機構預測明年度ＧＤＰ的名單中，像台經院最樂觀的估計，台灣明年ＧＤＰ成長可達四．一％，ＩＭＦ預測是二．二％，行政院主計處認為是二．一二％，其他研究機構都在一?二％上下，比較特殊的是《經濟學人》，估計台灣明年ＧＤＰ會出現二．九％的負成長，比惠譽機構的負二．七％還要嚴重很多，《經濟學人》把台灣評價最低值得重視。

《經濟學人》預測○九年全球經濟表現最差的國家裡，台灣排名第六，最糟的是冰島的負九．七％，辛巴威的負四．七％、拉脫維亞的負四％，委內瑞拉、烏克蘭的負三％，台灣是負二．九％。台灣與這些頻頻向ＩＭＦ告急的國家列名同一榜上，可知問題有多麼嚴重。其他衰退比較顯著的國家還有愛爾蘭的負二．三％，英國負二．一％，新加坡負二．二％，以及南韓的負一．七％。台灣會這麼糟糕，應與台灣以出口為導向的經濟結構有關。

台灣過度倚賴中國的生產基地，當歐美需求大幅萎縮，台灣出口代工業的閃避空間很小，中國出口明顯下滑後，台灣的產業將首當其衝，從工具機、印刷電路板可以看出，台灣的經濟明年仍然會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