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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嚴倬雲 伴隨風雲50年 P.54

辜嚴倬雲  伴隨風雲50年 P.54

83歲的辜嚴倬雲身體依舊健朗,每天一早就進婦聯會上班,一件件公文都仔細看過,有時忙得比員工還晚下班;開心起來,還像個小女孩一樣率真可愛;因為因緣際會,她總是站在歷史核心的邊緣,一生經歷多彩多姿,常人難以想像。

一月十九日,二百多人從陰雨綿綿的台北,一路南下到豔陽高照的屏東縣高樹鄉,參加辜嚴倬雲植物保種中心的開幕儀式。這個要讓台灣成為亞洲最豐富的活體植物收藏基地的夢想,是由清大生命科學系教授李家維提出,台泥董事長辜成允牽成,再加上辜嚴倬雲慷慨允諾捐地而得以成真。

八十三歲高齡 依然精神奕奕

一年多前,辜成允聽了李家維的夢想之後,回家跟母親辜嚴倬雲說,「你屏東不是有一塊地,就捐五公頃出來吧!」熱情的辜嚴倬雲當場同意,她說,「以前辜振甫經營台泥時,總是心有愧疚,覺得經營水泥業很不環保,而辜成允從還沒進台泥之前,就到處拍鳥、贊助生態紀錄片。」

因此辜成允開口跟她要地時,「我跟他說,不要說五公頃,你拿十公頃去都沒關係。」她很開心地說,「有這樣一個兒子也不壞,不會一天到晚只想著賺錢,成允有這種心,我覺得很安慰!」

辜嚴倬雲出生與婚姻都在豪門之家,她個頭嬌小,性格爽朗大方,熱情無比,講起話來也相當風趣,與辜振甫的不溫不火正成互補。

當天開幕活動結束之後,高齡八十三歲的辜嚴倬雲,精神奕奕地帶著她婦聯會的老姊妹們參觀蕨類植物的溫室,一面聽著工作人員解說各式植物,幾位老太太不時發出驚呼聲,「哇!真是漂亮!」辜嚴倬雲充滿好奇地細問栽培植物的土壤等細節,體力之好,在她身上幾乎看不出歲月留下的痕跡。

辜嚴倬雲對這塊地有著很深的感情,這塊貧瘠的沙礫地,不只因她力保且苦心經營而留下來;在她心底,總覺得辜振甫後來能夠由地主變身為企業家,甚至在次子辜成允的經營下,台泥能成為兩岸第三大水泥公司,都是因為這塊地而來的。

辜嚴倬雲說,「最早我公公借了一位日本朋友五十萬美元做生意,但生意沒做起來,後來就以這塊五千多公頃的地抵給我公公。」

那時是一九一八年;後來辜顯榮過世,辜振甫繼承了這塊地,名為泰和農場。雖然擁有五千多公頃的地,但辜振甫當時忙於自己的事業,無暇顧及這塊地,「而且地很大,要繳很多的稅,每年都得賣一小塊地來繳稅。」

發現耕作人的難處 免費將地租出

「辜振甫還很討厭這塊地,書房裡堆著一大疊地契,每年帳房都送來密密麻麻一堆帳,連鋤頭有幾把都列上去,辜振甫覺得煩,到後來連看都不想看,就叫農場的帳房每年自行決定該繳多少稅就賣多少地。」

與辜振甫婚後兩年,辜嚴倬雲吵著說,「你在屏東有那麼大一塊地,都不帶我去看。」辜振甫拗不過太太,才帶辜嚴倬雲下去看。

「那時交通很不方便,要來這裡,頭一天就得坐半天火車到高雄,隔天再坐好幾個小時的車,走小石子路一路顛進來;然後還得再坐木筏過一條溪,才進得去,坐得我全身骨頭都要散掉了。」可是,從小生長在都市的辜嚴倬雲卻覺得「好玩極了,好像到野外去玩一樣。」

辜振甫見太太喜歡,隨口說,「妳喜歡這塊地,那就讓妳管好了。」辜嚴倬雲說,「那時我年紀輕,為了賭一口氣,一口就答應下來。」這一答應下來,就沒法反悔了,當時有兩百多公頃由當地的農民霸占著種田,辜嚴倬雲不懂為何他們都不繳地租,於是親自去拜訪當地的農戶,「去看了才覺心酸,他們全家人擠在一間小小的草屋裡,雞、鴨、豬全住在一塊。」當下決定讓當地兩百多戶農家免費使用。

她不只是為了賭一口氣,她真要做一件事,就會投入全力去解決問題。

當時,辜家曾向台糖貸款七百萬元還債,條件是把泰和農場免費租給台糖六年種植甘蔗,當時糖價很高,台糖有利潤就接受了。之後,辜嚴倬雲將農場交給當地人經營,自己每個月下去看一次,農場種植的木瓜、鳳梨豐收,每年可有三、四百萬元的收入,到二○○○年時,已有一千萬元的營收。辜嚴倬雲說,「自從我開始管之後,就沒再賣過一塊地了,而且還照顧到當地的農民。」

一九五三年政府實施耕者有其田與三七五減租時,徵收了大部分土地,並拿台泥、農林、工礦、台紙等四大公司的股票貼補。當時台灣有三大地主,包括鹿港辜家、辜嚴倬雲的娘家板橋林家,以及高雄陳家都分到不少四大公司股票,三個家族交換手上的股票,辜家得到了台泥的經營權,辜嚴倬雲說,「好在有這塊地,辜振甫才能從地主變成企業家。」

如今,這塊原本貧瘠的地,不僅讓辜家事業穩固,且又能發揮其功能,還能為生態保育盡一分心力,這是辜嚴倬雲最開心的地方。

辜振甫給的半生幸福回憶

辜嚴倬雲一輩子跟著辜振甫從事國民外交,她的人生視野也不同於其他人。這個計畫從○七年三月開始進行,李家維到處蒐集熱帶與亞熱帶的植物,至今已有四千六百種各式植物,預計十年後,將達一萬五千種,二十年後可達三萬種;這個以辜嚴倬雲的名字命名的植物保種中心,將成為全球最重要的熱帶植物收藏寶地。

開幕前兩天,辜嚴倬雲與本刊細細談了她與這塊地的淵源。那天,她受了點風寒,但講起故事,興致卻好得不得了。

在她婦聯會的辦公室裡,沙發還是十幾年前兩人住在美國休士頓時家裡的老家具,這是當年隨著兩人回台一起帶回來的。而在辜嚴倬雲辦公桌的正前方,掛著一幅印象派名家莫內的真跡,她看著畫說,「這是辜振甫送給我的禮物。」

兩個多小時的訪談中,辜嚴倬雲談到的多半是她與辜振甫共同經歷的生活;至今生活裡的種種細節,都流露著對亡夫的思念。

辜嚴倬雲是名門之後,出生在福建省福州市,祖父是清末民初名思想家、北大前校長嚴復,父親嚴琥是協和大學教授,母親林慕蘭則是板橋林家的女兒,外婆是清朝末代皇帝溥儀師傅陳寶琛的妹妹,妹妹嚴停雲則是著名的華文女作家華嚴。

一九四七年,辜嚴倬雲大舅林熊徵過世,二舅林熊祥與辜振甫、許丙等人,也因涉嫌「共同陰謀竊據國土」被捕,她遂與母親來台奔喪、探親。在軍事法庭審訊時,辜嚴倬雲和二舅的家人一起去旁聽,第一次見到辜振甫;在到監獄裡看二舅時,辜振甫第一次見到她。

林熊祥出獄後,向妹妹林慕蘭大力推薦辜振甫這位優秀的年輕人,要介紹給嚴倬雲。嚴倬雲當時很反對,她怕在日治時代成長的辜振甫不會尊重女性,但拗不過二舅的盛情,勉強答應與辜振甫見面。

兩人第一次正式會面,是在當時著名的台北鐵路餐廳;當天,辜振甫話不多。之後,兩人開始相約出去,嚴倬雲說,「他每次都帶我去看畫展、聽音樂,或是打高爾夫,這都是我喜歡的。」嚴倬雲終於承認,「他不是我原來想像中的那種男人。他有內涵,中英文造詣都很深。」 交往了六個月後,兩人決定結婚。

婚後,她在家相夫教子並伺候婆婆,甚至五十多年來,每逢辜振甫第一任太太黃昭華忌日時,辜嚴倬雲都會邀請黃家人一起聚會紀念。她念舊,逢年過節,雖為虔誠的基督教徒,但她依舊遵守中國傳統古禮祭祖,還會替辜振甫準備大紅包,專程要人送給辜家一些窮親戚。

直到最小的女兒辜懷如五歲之後,她覺得自己也應該出來接觸外面的世界。辜嚴倬雲笑說,「我看我妹妹書寫得好,想說我以前也很會寫東西的,但提起筆來,卻發現很多字都忘了。」

決心要幫台灣爭一口氣

之後,辜嚴倬雲因緣際會進了女青年會(YWCA)幫忙;有一年去菲律賓開會,她聽各國代表報告,都做了很多事,自己代表的台北分會都沒做事,覺得很難為情;從此辜嚴倬雲決定要多做點事。

回台灣後,在花蓮、高雄找了自家水泥廠的員工太太,分別成立YWCA分會,她成為中華民國基督教女青年會創會理事長,並舉辦義賣活動幫助窮人、替青年學子找到讀書空間,讓台灣的YWCA成為正式會員,在國際總會上擁有投票權,她說,「這也是為台灣爭一口氣。」

至今,辜嚴倬雲身體依舊健朗,每天一早就進婦聯會上班,每件公文都仔細看過,有時比員工還晚下班。八十多歲的她開心起來,還像小女孩般率真。辜嚴倬雲因緣際會,總是站在歷史核心的邊緣,一生經歷多彩多姿,是常人難以想像的。

/小檔案/
辜嚴倬雲
出生:1925年
現職:中華民國婦女聯合會主任委員、泰和興業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和信治癌中心醫院董事長
學歷:上海聖約翰大學
經歷:中華民國基督教女青年會協會創會理事長、國際崇她社中華民國總社榮譽理事長、亞洲婦女協會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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