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生技科學家們都很有心,很願意為台灣盡點力,我跳下來,是希望能幫他們圓一個夢。」從行政院副院長退下的蔡英文,下一步是讓人驚奇的生技公司董事長;她表示,接下這個工作,是希望當一個介面,幫台灣的科學家圓一個夢。
宇昌的董事會名單,網羅了國際愛滋權威何大一、中研院院長翁啟惠、中研院院士陳良博等頂尖生技科學家;背後最大推手是前中研院院長李遠哲,台積電董事長張忠謀也共襄盛舉,出任企業諮詢顧問。台灣生技業的夢想,忽然如近在眼前。
在與Genentech談判最後關頭,被科學家們「拱出來」相助的蔡英文,不但向家族籌資六千萬元成立台懋生技轉投資宇昌,補足資金缺口,還扛下整合這批夢幻團隊的重責,成了經建會主委何美玥口中「出錢又出力」的「A+董事長」。
「宇昌是台懋催生的第一個賣相不錯的兒子,」蔡英文就像發動了新車的引擎那樣充滿期待:「或許二十年後,台懋會是一家旗下有很多藥物專利的世界級大藥廠。」
在科學界與產業界連手為台灣生技業點燃火炬的壯舉中,蔡英文的角色特別令人好奇。她接受本刊訪問,暢談對台灣生技新藥產業發展的構想,也描繪她對宇昌與台懋的定位和願景。
把科學的成果帶到市場
問:宇昌的誕生,對台灣生技產業發展有什麼策略性意義?
答:宇昌如果能成功,將為台灣生技產業發展,建立一個新的模式,把台灣科學家的研發成果,帶到市場上。
新藥開發是風險很高的產業,即使臨床實驗成功,也不等於商業化一定成功。在研發到上市的漫長過程,不但需要頂尖的科學家、充裕的資金,還要結合熟悉資本市場的商業人才。李遠哲院長和翁啟惠院長帶領的科學家團隊,一直都在尋找研發成功率比較高的藥品來打先鋒(pioneer),讓企業界願意投入,生產台灣的第一顆新藥。
這第一顆新藥將是抗愛滋病藥物並不令人意外,因為我們擁有全球最有名的愛滋權威何大一博士加入,他對台灣有很強的使命感,對宇昌能取得TNX-355專利助力很大。
由於研發的高風險,許多人建議應該由國家拿錢出來做。的確,私部門承擔風險的意願並不高,但其實公部門對商業機制運作不夠熟悉,更不具備控管風險的能力。
我自己是相信任何產業發展,一定要由私人部門來帶,讓它有獲利的空間,才能走得下去。
況且,為了籌措後續商業化的資金,生技公司必須以上市為目標,而這過程比較適合由熟悉資本市場操作的私部門,來扮演主導的角色。
各國發展生技產業有不同的模式,美國的生技產業全由私部門出資,新加坡則由公部門主導,但新加坡生技業也只能做到製造藥品,而非研發。
我想在台灣,公、私部門可以合作。一方面,國發基金的投入,可以確保有穩定的大股撐住公司的長期發展;另一方面,私部門的商業人才可讓資金運用更有效率,把投資風險降低,等市場成熟、產業發展模式成熟,國發基金可以慢慢退出。宇昌的成立,就是整合公部門與私部門資源的嘗試。
我只是台懋的代理孕母
問:由妳出資成立的台懋引起非議,它扮演什麼角色?
答:和Genentech從接觸、談判、簽約,到台懋和宇昌成立,是在一個月之內發生的事,很多事還來不及講,也不方便講,就引起很多誤會。
我在八月間投入Genentech與宇昌談判的同時,才開始與科學家們一起思考台灣生技新藥的產業化,應該如何推動,也就是如何結合公、私部門一起來做。
我們原先想由國發基金主導成立類似台懋生技這類的「生技控股公司」,由台懋轉投資以不同新藥為生產標的start-ups(新創公司),例如宇昌,藉此支援生技新藥的研發。但後來Genentech希望將TNX-355盡快授權出來,我們還來不及把母公司台懋生出來,子公司宇昌就必須成立了。
時間緊迫,找不到能及時配合出資的企業,為了讓台懋在宇昌有一部分股權,我才向家族籌資,充當「救援基金」,先讓台懋完成公司登記,並支應宇昌最後的資金需求。
這筆資金只扮演過渡角色,台懋不是我的公司,它的資金和股東結構,都只是過渡性的權宜安排。十月中旬,台懋將進行募資說明會,讓民間企業參與,等到民間資源進駐後,董事會結構會改變,我家族的資金也會退出。就像「代理孕母」,生了小孩,就會撤走,台懋將是很多人共有的公司,利益由大家共享。
做科學和商業間的介面
問:妳對台懋將來的運作有什麼構想?
答:依我們計畫,台懋是一個大藥廠的雛形。
每一個新藥的新創公司若只以科學家為主,它可能沒有產業所需的商業知識,不熟悉法制環境,沒有取得認證過程裡不時和FDA保持對話的專業人士,也沒有懂讓公司從募集設立到公開上市的商業人才。台懋的成立,就是要補足這些功能。
台懋將是一家兼具創投、育成和經營管理性質的生技公司,希望做引進技術、案源及人才、資金的平台,催生更多研發新藥的新創公司。或許,未來它會是一家旗下有很多藥物專利的大藥廠,宇昌只是它催生的第一個賣相不錯的兒子。
做了 以後才不會後悔
問:為什麼妳對生技產業會突然出現這麼大的熱忱?妳怎麼看待自己的作用和角色?
答:我和這些科學家和生技公司接觸的時候,有一種老童生念四書五經的感覺,開始回想以前生物、化學到底念了什麼,好像只記得起來曾經抓一隻青蛙,劃牠一刀。
但是對於台灣生技產業的發展,我是有感到些急迫感。一位美國生技大廠的負責人告訴我,投資這類公司,其實就是投資科學家。台灣四、五十歲這一代科學家的素質是頂尖的,照理說,新藥研發產業應該是我們的專長,既然有人才優勢,不趕快做實在太可惜了。台灣的生技科學家們都很有心,很願意為台灣盡點力,我跳下來,是希望能幫他們圓一個夢。
新藥研發在產業升級上有很大意義,但它要靠政府和民間部門共同努力才做得到。我過去參與對外經貿談判,對資本市場有一定程度的熟悉,又有在政府工作的經驗,可以在其間充作一個「介面」,讓公私部門的資源更能有效整合。
我一向都沒有生涯規畫,哪裡需要我,我覺得有意義就去做啊!這是產業發展的事情,我的焦點是在那裡,如果有需要,我就繼續陪它往前走;一旦它上常軌,我就可以不用管了。
問:新模式一定能帶領台灣生技業起飛嗎?
答:研發一定有風險,宇昌和台懋可能成功,也可能失敗;但不論結果如何,我想以後大家回過頭來看,會看到有一群人在這個階段,曾全心投入,試著為台灣生技產業發展尋找新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