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九八六年解嚴前,二二八事件都是被戒嚴的禁忌,從暴亂的四七年到解嚴的八六年,國民黨想盡辦法,要把二二八事件在歷史、在人民的記憶中抹除。所有討論記載二二八的書籍,全成焚毀的對象。目的無非在掩蓋族群傷痕、創造人民對「中華民族」無瑕疵的效忠,鞏固「法統」的正當性。
這樣的作法,依法國學者雷南的說法,是一種建構民族主義效忠常用的策略:民族主義既需要共同的歷史記憶,而「遺忘」也是不可或缺的方法。
一九八六,解嚴的那一年,一位外省人鄭南榕,以「自由雜誌社」作為辦公室,成立了二二八和平日促進會,在台灣全島推動一連串的群眾演講和遊行。訴求平反、釋放政治犯、公布真相、道歉賠償、設立紀念碑、訂立紀念日,如今一一實現。但當年二二八和平日運動推動時,面臨的卻是軍警棍棒在街頭伺候。當時的副總統李登輝先生代表執政黨,出來說:「現在推動二二八運動的年輕人,在二二八當時都還沒有出生,懂什麼二二八?我們要向前看,不要老是談過去的事。」
然而成為總統的同一位李登輝先生,在九五年二二八紀念碑在二二八和平公園落成時,為國民政府四七年引發的二二八事件,公開向全國人民道歉。
二二八事件是台灣史上最大、最深刻的悲劇;從戒嚴時代向國際人權組織控訴,到八○年代末組成和平日促進會面對軍警鎮壓向人民訴求,直到各式各樣的平反補償、道歉,編織起台灣史上持續最久、著力最深的人權運動。
到了二○○四年,二二八手護台灣聯盟效法波羅的海三小國在八九年人民總動員,以超過二百萬人牽手向蘇聯嗆聲的作法,在基隆和平島到恆春間四百公里,牽手表示護台灣的決心。
這許多參加的人,被這跨越族群和黨派界線的運動感動;隔兩周三一三連宋跪吻台灣這塊長期被統治者蔑視的土地,這兩個儀式,意味著帶來台灣族群內最深刻傷痕的悲劇,經由痛苦過程的洗禮,昇華成和解動力。
在這兩個儀式中,我們看到悲劇本身撼動人心的力量,讓人不去計較發動者的選舉動機——只要該做的事做好,動機就微不足道了。何況,這次雙方的動員動作固然極大,但形式非常樸素,不多作逾越的解釋,儀式自然而動人。
因為二二八事件六十周年,以及今明兩年都有大選,統獨雙方進行大動作的紀念動員,演出花稍程度遠超過○四年的「歷史解釋戰」,藍軍甚至找來受難遺族說謊話,真是荒腔走板。
假如○四年的兩個儀式,讓我們看到悲劇帶來了和解,如今我們在新的儀式中,卻嗅到不幸的濃濃硝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