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台灣財經媒體流行的新論述,是「設計」、是「創新」、是「風格」、是「品牌」、是「新奢華主義」,當然還有不能漏掉的,是「美學」。
上個月很多七年級生在台北小巨蛋,看蔡依林的「惟舞獨尊」演唱會,直喊「她好美好酷哦!」但他們多數可能不會想蔡依林是很認真敬業地在打江山 - 開場一分鐘,她懸在近十米高的半空中,兩腿展開一字劈伸在體操拉環裡,接著倒吊金勾,頭下腳上倒栽蔥降下來,她頭先著地,下面沒有防護網。
這樣地為求表演的高標準,以鐵血紀律自我要求。天使的臉孔,魔鬼的精神。當臉龐快著地前,她是一副怎樣的表情?又美豔又殺氣的臉?果真令人不寒而慄的「殘酷美學」!
當台灣產業在追求「設計」與「風格」時,過去製造經濟所培練的鐵的紀律與「鬥志」、「狠勁」質素仍然是要善加保存,而不是揚棄。
當我們整個社會都在大分貝強調要走「創新」的路時,是否真了解我們將付出什麼追尋的代價嗎?
Sony當年在岩間和夫領導下,追求CCD的創新,一九七三到一九八二年共投入兩億美元,忍受十年的研發投資「黑洞」未見成果。Sanyo的桑野幸德帶領非結晶矽電池的開發,從一九六一做到一九七五年才修成正果,其間他要忍受同期同事早就高升,職位飛越他而過的難堪。
Stanley的手島透領導開發LED,在公司十六位董事中,獨排眾議,從一九六九撐到一九七八年才終於做出比東芝、松下、HP更明亮兩倍的LED。其間為克服萬難開發製程燒爐設備的困頓,手島甚至交給老闆北野隆興一封未註明日期的辭職信,準備一旦失敗隨時辭職以示負責。
最近一個為追求創新付出十年以上代價的案例,是日本四國德島地區的日亞化學與熱門的藍光雷射開發案。中村修二歷經十年的困頓與準備,在加入日亞化學十年後,才有機會主導藍光雷射的開發。為讓中村能夠自建一部金屬有機化學氣相沉積設備以養植雷射元件,日亞化學老闆小川信雄史無前例地撥款三億日圓(相當日亞年銷售額的一‧五%)給中村。
小川信雄有這樣的「鬥志」與「狠勁」,在一年之內,就單一的計畫,為單一研發人員投入三百三十萬美元的經費——這樣對「創新」的追求,是不是有點像蔡依林以青春極限的體能,在殘酷舞台上追求美麗神話的「狠勁」呢?
看看這些工業創新的先行者所付出的代價,我們不禁想問,為什麼當像明基這種有「狠勁」的公司,創新途中遇到一些挫折,平常信口開河人云亦云鼓吹創新的社會與媒體的反應,卻是如此的「驚嚇」呢?(本專欄由司徒達賢、樓永堅、吳靜吉、李仁芳共同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