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預警的情況下,中國人民銀行突然決定在十月二十八日宣布調升人民幣利率○‧二七%,這是九年來中國首度升息,也是今年四月中國總理溫家寶宣布對水泥、鋼鐵、電解鋁、房地產四大行業展開調控以來,第二次再出重手。從第一次針對個別行業的「微觀調控」,到這次牽動貨幣政策的真正宏觀調控,中國有沒有辦法抑制過熱的經濟及飆升不已的原物料價格,將是二次宏觀調控最重要的焦點。
前三季GDP成長仍達九.五%
中國二十八日宣布升息之後,全世界原物料行情立刻受到重創,其中油價前一日重挫二‧七一美元,升息後再度面臨五十美元大關保衛戰,今年油價大漲到每桶五十六‧三七美元之後,這是一次比較正式的回檔。而十月十四日在銅價已大跌後,原物料行情震幅縮小,其中鎳價在二十八日小跌二六五美元,銅價小跌五十八美元,其他貴金價行情僅小幅回挫,不過全球資本市場的原物料股災情卻不小。
先前美國鋼鐵公司STEEL DYNAMICS 已預告第四季鋼價將回軟,造成以US OSTEEL為首的美國鋼鐵股大跌。而亞洲的原物料股在十月十四日鋼價大跌後,已出現逾一○%的回檔,二十八日中國升息後,亞洲的鋼鐵、航運股又受到重創,南韓的浦項鋼鐵下跌三‧五%,其他鋼鐵股約下跌二‧三%至六‧七九%,日本的鋼鐵股則有二‧六三至四‧四五%不等的跌幅。
南韓的航運股像韓進則大跌四‧三二%,日本的航運股則約下跌一‧六二至三‧八五%。台灣的原物料股則出現逾二○%的跌幅,二十九日的台北股市原物料股幾乎出現千篇一律的跌停景象,顯示九年來首度升息的中國宏觀調控政策,果然又對全世界原物料期貨市場及全球資本市場造成了一次重傷害。
從今年四月針對個別產業調控,到首度動用升息的大動作,中國能不能「打下」飆升不已的原物料行情,將是觀察二次宏觀調控的重要指標。不過比較兩次宏觀調控的威力,我們可以稍稍檢視一下,中國希望冷卻經濟的效果仍然十分有限,首先是從總體經濟來看,溫家寶宣布今年GDP 成長目標值希望降至七%,從今年二月溫家寶在人大會上的報告,到四月的宏觀調控,溫家寶都重申七%的目標,不過今年首季中國GDP 成長達九‧八%,第二季九‧六%,第三季九‧一%,前三季GDP 成長仍高達九‧五%,這顯示四月所針對個別產業的降溫動作,並沒有收到顯著的效果,因此,才要祭出升息手段。
要升息,原物料價格不跌反漲
其次是觀察兩次宏觀調控,中國打擊原物料的效果仍然不顯著,四月的宏觀調控祭出,當時鎳價一口氣跌落一○四○○美元,鋼價從三○五○美元跌到二五○一美元,都有顯著的回挫,最具指標意義的油價在四月一度回軟到三十五美元以下。中國政府出重手,對抑制短期的原物料價格上揚有限,但是中國需求不止,原物料再度「緩步趨堅」,今年十月間,油價飆上了每桶五十六美元,鎳價再漲到一七七二○美元,鋼價又創了三一七九美元的歷史新高,連原本已經回檔的黃金又悄悄來到四三一美元的高價。
這次中國採取升息政策,先前原物料價格已因需求減弱而出現大跌,像銅價因為澳洲銅研究機構發布中國七月的銅需求下降二一%,全球需求減少三‧三%,使得銅價在十月十四日一口氣重挫三三四美元,鎳價更是大跌二六二五美元,中國宣布升息之後,原物料價格不跌反漲,其中油價面臨五十美元關卡保衛戰後,石油在二十九日又緩步推進到每桶五十一‧七八美元,金價也來到四二九‧四美元,銅價也因為市場傳出庫存下降,又從二七五○美元漲到二八八二美元,鎳價在跌破一萬三千美元之後,又來到一三八四○美元,而鋁價漲到一八一七美元,又瀕臨歷史新高,顯示中國宣布升息之後,原物料價格似乎比今年四月的宏觀調控還要「堅穩」,這可從代表原物料行情的指標CRB(芝加哥期貨交易所指數)依然高掛在二八○點以上看出端倪。
CPI逾五%,通膨壓力未化解
三是原物料價格下不來,中國的通膨壓力有增無減,從四月中國祭出宏觀調控後,已經連續四個月CPI的指數維持在五%以上,今年七、八月CPI都達五‧三%,九月仍有五‧二%,這比起去年九月只有一‧一%,顯示中國通膨壓力十分沉重,而且原物料上漲,中國的八月工業產品、生產原料又較去年同期上漲六‧八%,達到一二‧九%,物價上漲的壓力可說是十分沉重。
再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中國是世界生產基地,CPI 達五‧二%以上,而美國是消費大國,CPI 只有二%左右,這顯示中國無力轉嫁原物料上漲的生產成本,成為原物料上漲的最大輸家。
四是中國抑制經濟過熱的源頭,其實是來自固定資產的投資成長太快,四月針對個別產業的調控是以行政手段為主的宏觀調控,主因是今年第一季,中國的固定資產投資成長達四三‧五%,實在太驚人。
經過半年後再來檢視這個結果,今年前三季固定資產投資依然有二七‧七%的高成長,顯然中國做為全世界生產基地,出口成長強勁,固定資產投資居高不下的現象,仍不能有效降溫。這個源頭其實是從一九九四年人民幣貶值以後中國創造了無窮無盡的競爭力。因此,人民幣如果繼續低估,中國出口競爭力仍然傲視群倫,出口繼續成長,原物料需求下不來,中國為化解經濟過熱的努力都會被打折扣。
抗通膨,未來仍可能升息一至三碼
例如,十月二十八日中國宣布升息○‧二七%,中國升息,美元急貶,亞洲貨幣紛紛大幅升值,日圓兌美元來到一○五‧八一的價位,新台幣也來到三十三‧四一兌一美元。在亞洲,中國經濟成長最強勁,出口競爭力更是無人可擋,可是人民幣盯住美元,形同變相貶值,這些升值的亞洲國家自然面臨更大壓力。而原物料以美元計價,美元貶值,原物料的價格更加水漲船高,使得經濟降溫的大動作,始終沒有得到比較大的效果。
從中國經濟降溫的途徑來看,中國第一步是採取行政干預的手段,對個別產業實施降溫,後來發現效果不大,現在進入第二階段的宏觀調控,這次中國升息○‧二七%,以目前CPI 仍在五%以上,中國將存款利率由一‧九八%調升到二‧二五%,負的實質利率的現象仍然存在,看起來中國可能仍有二次升息,或是三次升息的動作,但效果如何仍待觀察。
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蘇寧表示,中國升息後,消費物價指數可望進一步滑落,十一月及十二月的通膨率會下滑到四‧三%及四‧二%,但通貨膨脹壓力仍不可輕忽。中國為了對抗經濟過熱及通膨壓力,未來數度升息的可能性仍不可避免。市場預料,到明年中,中國仍可能升息一至三碼。不過如果今年中國進出口值仍高達一‧一兆美元,中國從行政手段干預產業,到連續升息對抗通膨,如果這些手段都無法抑制經濟過熱,那麼最後恐怕只有升值一途。
從一九九四年人民幣兌美元貶值到八‧二七七兌一美元以後,中國挾著低估的人民幣,創造了中國經濟的黃金十年,從進出口值來看,九四年人民幣大貶值之後,中國的進出口開始躍升到二三六六億美元。九三年貿易逆差原本達五十七億美元,到了九四年有一二一億美元順差。九四年人民幣貶值後,中國進出口值站上二千億美元門檻,到了九七年再跳進三千億美元,二○○○年達四千億美元,○一年達五千億美元,○二年到六千億美元以上,到了去年達八五一二億美元,中國的進出口可用飛躍成長來形容。去年一年,中國的進出口值只以十七億美元之差略遜於日本,高居全球第四大貿易大國。
今年中國進出口又有更大幅度成長,前三季已超過八千五百億美元,遙遙領先日本,今年日本進出口值很難超越九千億美元大關,但中國則可輕鬆突破一‧一兆美元,成長僅次於美國、德國的第三大貿易大國。
被低估,造就資訊硬體生產王國
一九九四年人民幣貶值那一年,中國進出口值才跨過二千億美元的門檻,日本在九四年的進出口值已達六七二一億美元,這十年來,日本的進出口值只增加二千億美元,德國在九四年進出口值已逼近一兆美元,如今是一‧三四兆美元,全世界的貿易版圖變化有限,惟獨中國產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中國的進出口值從二千億美元挺進到一‧一兆美元,成長將近五倍,中國的人民幣貶值,使中國成為全世界經濟成長最亮眼的地方。中國搖身一變成為全世界生產基地,也是世界的工廠,不但向全世界輸出通縮,也向全世界輸出高失業率,因為很多國家的工業都被中國替代。
不久前資策會MIC 公布一份資料,從二○○○年到○四年,全世界資訊硬體的產值,這其中只有中國與馬來西亞出現成長,其餘國家都出現大幅衰退。產值最大的美國從二○○○年的八五五.二三億美元,下降到去年的六四七.六七億美元,今年預估六八六.七一億美元,這五年來減少一九.七%。日本在二○○○年的產值達五二一.五三億美元,今年會衰退到二○五.七三億美元,跌幅達六○.六%,日本受到泡沫經濟衝擊最大,資訊硬體產值大幅滑落,而台灣也是受到中國崛起影響最大者之一,二○○○年台灣的資訊硬體產值有二三○.八一億美元,今年預估會降到一○七.二八億美元,這五年當中,台灣的資訊硬體產值降了五三.五%。
亞洲四小龍中新加坡從一六三.九五億美元跌落到一○二.二三億美元,跌幅是三七.六%,南韓則從一一八.五六億美元跌為一○六.九三億美元,有三星、LG力挺,南韓只衰退了九.八%。而馬來西亞從七十三.九五億美元上升到八十三.二一億美元,小幅上升一二.九%。
惟一的大成長地區就是中國,中國在二○○○年的資訊硬體產值是二五五.三五億美元,今年預估可達六○五.八九億美元,成長幅度高達一三七.三%。這意味了從二○○○年美國高科技泡沫以來,中國發揮了人民幣低估、工業低廉、土地等建廠成本優勢,搖身一變成為全世界的資訊硬體生產大國,預料○五年中國將取代美國,成為全世界最大的資訊硬體生產王國。
不論是貿易的版圖、經濟成長力道,到資訊硬體板塊的大變化,這十年當中全世界的經濟只有中國產生翻天覆地的大變化。
以資訊硬體的產值消長來說,中國大陸生產基地的角色更加凸顯,不過台灣也不用太泄氣,因為中國的資訊硬體產值是台灣人幫忙創造的,台灣的資訊硬體產值境內生產今年只有一○七億美元,衰退二七%,不過海內外總產值高達六八四億美元,卻成長二○%,只略少於美國,原因是台灣的資訊硬體大廠大規模將生產基地轉向中國。○二年中國的資訊硬體產值,台灣廠商貢獻了六四%,○三年達七○%,今年可達七五%至八○%。兩岸在資訊硬體生產的關聯度可以想像。
中國以低估的人民幣創造了無限競爭力,其實,如果回顧過去二十年來全世界經濟的變化,地球上大多數的國家幣值,相對於美元都呈現大幅升值的狀態,例如英鎊在二十年前是二.四四兌一美元,如今是一.八三英鎊,歐元從二○○○年以來至少升值了四成,亞洲貨幣當中,日圓從二七七日圓升值到七十九.七五日圓,如今仍有一○六日圓左右,台幣從四十.六升值到二十四.五二元,如今約在三十三.五元。人民幣在二十年前是一美元兌換一.四五三二人民幣,如今是八.二七七兌一美元,只有中國人民幣兌美元呈現大幅貶值狀態。中國也在人民幣低估的優勢下,創造了中國經濟的黃金十年。
不升值,中國可能成第二貿易大國
假如人民幣不升值,今年中國對美國出口順差可能達一千五百億美元,中國今年超日趕德,明年很可能追上德國,成為世界第二大貿易大國,全世界經濟的失衡,沒有辦法得到解決。而中國成為世界工廠,不以人民幣升值來抑制出口競爭力,原物料的回檔下跌,恐怕也將十分有限。
從政策降溫,到升息,最終中國政府仍將面對人民幣的升值,雖然中國政府試圖用政策力量來調控,不過趨勢的力量很難阻擋,二○○五年之後,人民幣升值勢將是全球經濟的大事,就像是一九八五年的廣場協議一般,日本全力抗拒升值,台幣也試圖力挽狂瀾,但最終都得走上升值之路,也許中國這次升息可以延緩人民幣升值壓力,但是早升、晚升,人民幣終將升值,這是阻擋不住的大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