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張破碎的臉,難以開口道再見,就讓一切走遠……」你一定聽過這首盪氣迴腸的經典民歌,在上世紀70年代由蔡琴唱紅且傳頌多年歷久不衰,從這首〈恰似你的溫柔〉到〈讀你〉、姜育恆的〈驛動的心〉、或是蘇芮的〈請跟我來〉……這些從70年代流傳至今,依然膾炙人口的老歌,都出自於曾經是民歌才子的梁弘志手中。
然而,正當懷舊風大行其道,梁弘志這個名字再被重新提起之際,老天卻開了他一個殘酷的玩笑;醫生很嚴肅地告訴他,他罹患了至今仍無治癒前例的胰臟癌……
七月二十四日,是「名揚四海五部曲」民歌演唱會的最後一場。晚間七點三十分,節目準時開始,擴音器裡傳出了這麼一段話,「很抱歉,我還是沒能來參加這場演唱會。」說話的人是梁弘志,他的聲音有些虛弱,但又想安慰朋友,「別太擔心,好好聽歌吧。我會很好!」
「這就是梁弘志處女座A型的個性,什麼都要求完美,不喜歡讓人擔心和麻煩別人。」演唱會音樂總監兼製作人韓賢光,有些感傷地說出了梁弘志的「臭脾氣」。
求完美──纏綿病榻才放棄演出
梁弘志接受媒體採訪時形容自己:「我的個性就是凡事想東想西,要先安排妥當,結果,想到命都沒了……」
「名揚四海五部曲」原本並不是為梁弘志特意量身訂做的演唱會,但梁弘志認為,既然舉辦這場演唱會的目的是為了慶祝民歌三十年,曾為民歌手的他,自然不能缺席,所以,他一直都堅持要上台演出。七月二十日排練時,他一口氣唱了七首歌,排演到連製作人韓賢光都受不了。橘子行銷副總經理闕聰華形容,「梁老師從頭到尾,一個KEY都沒有掉。」
儘管自己生重病,但梁弘志還是不忘關心朋友,排演結束,看韓賢光感冒疲憊的模樣,還安慰他,「要注意冷氣出風口,多休息啊!」簡單的一句話,聽在韓賢光的耳裡,感慨萬千,「都什麼時候了,你是病人還是我是病人啊?」韓賢光回這句玩笑話裡,有著很深很深的憂慮。
可是,就在公演前一晚,梁弘志卻因為化療發燒到三十九.七度,再加上不斷地嘔吐,身體虛弱到幾乎難以下病床。雖然,他連墨鏡都準備好了,但醫生堅持「不能出場!」
梁弘志很少妥協,除了在生死交關之際。
不妥協──一首歌讓歌手等十年
在病榻上,梁弘志可以「妥協」,但在音樂上,他可是一點折扣也不打。歌手潘安邦就領教過梁弘志的脾氣。
當年,潘安邦唱了葉佳修所作的(外婆的澎湖灣),正是紅得發紫的時候。有一回,潘安邦邀請梁弘志幫他寫歌,梁弘志問他:「你要唱什麼樣的歌曲?」潘安邦回答:「你隨便寫寫就好!」這句無心的話,讓梁弘志氣得十年都沒再替潘安邦寫過歌,因為,對他而言,「寫歌豈有『隨便』的道理?」每一首歌可都是梁弘志用心刻畫出來的。
潘安邦覺得無辜,「我的意思是『反正我們都這麼紅,你怎麼寫,我怎麼唱,都會紅,你隨便寫寫都會是好歌』,但沒想到梁弘志竟把那句話記到心坎裡去了。」
除了作品品質讓人沒話說之外,梁弘志「識人」的工夫,在樂壇上,也為人津津樂道。國內幾位赫赫有名的歌手,如蔡琴、蘇芮、于台煙,就是在他的慧眼下被發掘出來,進而大紅大紫。
善識人──發掘蔡琴、蘇芮明星
當年,蔡琴只是一名正在實踐家專讀書的大專生,完完全全名不見經傳,梁弘志作的(恰似你的溫柔),正被潘安邦唱得紅透半邊天,沒有人想過,這麼紅的曲子還有可能改個人主唱。
一天, 梁弘志去錄音室錄音,當他唱完準備離開時,卻被下一位試音的女聲吸引住。梁弘志二話不說,他告訴唱片公司,(恰似你的溫柔)這首曲子要交給這個女孩子主唱。因為他很堅信自己要的,就是這種聲音、這種感覺。就這麼因緣際會,蔡琴成了(恰似你的溫柔)的主唱,而梁弘志的堅持,也為歌壇發掘出一顆耀眼的明星!
「梁弘志好像有超能力,他總是知道什麼歌要給什麼人唱,也因為這樣,後來,才會有于台煙、蘇芮的出現。」韓賢光很佩服梁弘志的眼光。
想到梁弘志的病情,韓賢光在七月二十三日演唱會甫一開始,就忍不住掉下淚來,但隨即又擦乾眼淚,提醒自己,一定要讓演唱會順利進行下去。他知道,演唱會結束,他還要去向梁弘志做簡報,告訴他「一切都很好。」
「看到新店的家,因為他生病無暇整理而變得凌亂的樣子,真的很心疼。」在音樂上百分之百「處女座」的梁弘志,在他居家生活上也是如此,家裡一切大大小小的擺設,他總是盡量讓它井然有序。由此,也可看出梁弘志處處掛心的個性。
「他生病後,最大的改變就是比較『捨得』了。」韓賢光開玩笑,因為梁弘志很喜歡吃巧克力,喜歡到都捨不得分給別人吃,他去探望梁弘志時,劈頭第一句話就是:「我不是來看你的,我是來吃巧克力的。」梁弘志苦笑著,給他帶走了一包巧克力餅乾。
梁弘志告訴影劇記者王祖壽:「我名下的山坡地到時候就送給朋友,拍賣網站就交給學生去做,還有一些國外代理,現在都放下了,戶頭裡有多少錢也都讓他們自己去處理,我告訴他們:『只要你們有業務能力,公司就給你們。』」
梁弘志認為,「最重要的都放下了,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他用同樣的態度,面對病魔的挑戰,即使醫師坦白地告訴他:「你只有三個月的時間,想做什麼就去做吧。胰臟癌沒有治癒的前例,除非出現奇蹟。」
對於梁弘志而言,他賭的就是奇蹟,還有在音樂創作上的毅力與堅持!
放不下──創作流傳萬世的歌曲
「梁弘志現在最想要做的,還是寫歌創作這件事!」韓賢光說,這陣子梁弘志感觸太多了,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把心裡的感覺化為一首首的歌,讓全世界知道他的感動,無奈常常力不從心。
對於創作者而言,生命,不是以呼吸計量,而是端看作品流傳的時間。對音樂充滿熱情的梁弘志,即使到呼吸停止的剎那,想的可能都還是「創作」這檔事。
晚間九點四十五分,演唱會已近尾聲,歌手周治平坐在演唱台的階梯上,替梁弘志演唱一曲(驛動的心)。
梁弘志,還是沒能出現。
原來還抱著一絲希望,以為在終場前或許能見到梁弘志一面的歌迷們,這回,只能失望而回。眼角含著淚水,和葉佳修、潘安邦、潘越雲、邰肇玫、周治平合唱最後一首歌(恰似你的溫柔),葉佳修對著台下的歌迷大聲地說,「我們用最有活力的聲音為弘志加油!」
合唱的歌聲更大了,在場的人都可以感受到那股「祈福」的力量,他們用超乎歌迷的角色,為一位用生命寫下音符的可敬歌手,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