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日是第二次世界大戰諾曼第登陸戰的日子,今年已屆滿六十周年,西方世界都擴大紀念這個日子。原本「D-Day」是軍事術語,指某一個行動的日子,但是現在「D-Day」已成為六月六日這一天的代名詞。
在戰後六十年,D-Day 當然有很多不同層次的意義及解讀。一、二次大戰都是歐洲國家自己為了利益擺不平而先內訌,等到無法善了,才將一直置身事外的美國拖下水;而戰局也都在美國參戰後,而有了決定性的發展。當然美國也因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死傷人數都是以百萬計。
在一九一五年第一次大戰期間,美國便主張應讓殖民地民族自決(Self-Determination)。除了在與西班牙戰爭後,取得菲律賓群島管轄權外,美國一直沒有自己的殖民地;或許這也是她可以站在道德制高點(High Moral Ground)的有利位置,大力批判歐洲國家的殖民地主義。
二次大戰期間,歐洲強權除了自顧不暇,也為了拉攏殖民地人民協助戰事,而承諾戰後給予自治,因此大戰結束後,各殖民地紛紛獨立。戰後不久,埃及總統Nasser(納瑟)宣布將收回蘇伊士運河(Suez Canal)管理權。這條運河為英國及法國聯合興建,共同擁有管理。
為了保有蘇伊士運河的控制權,英法慫恿以色列對埃及出兵,並準備等以軍接近蘇伊士運河之際,再以保護運河航權為藉口而出兵,造成既成事實後藉機以軍事力量控制運河。就在緊要關頭,美國得知此事並強力制止,蘇伊士運河也回到埃及手中。法國對美國的舉措十分憤怒,而這股怨氣甚至延續至今。
今年D-DAY 最特別之處,是德國總理施若德也受邀參加紀念活動,而且還受到法國總統席哈克的熱忱歡迎,兩人一抱泯恩仇。反觀布希雖然也參加,但卻備受冷落,不但被席哈克當眾吐嘈虐囚事件,還到梵蒂岡被教宗若望保祿二世訓了一頓。諷刺的是,六十年前若不是美國出面,搞不好法國已成了德意志共和國的一部分;而梵蒂岡所在的羅馬,或許也受法西斯主義所統治。而今美國元首受到的冷漠,與德國領袖得到的熱情,直有天壤之別。
在媒體渲染下,美歐關係有如冰火;事實上,雙方的民間關係還是不錯的。我在法國看到報紙的一篇專欄提到,美國人及法國人交談中,法國人不停批評美國文化及語言侵略,滿口美國這裡不好、那裡太差;談話結束前,法國人對美國人說,我女兒想念哈佛,你能幫個忙嗎?
儘管雙方文化交流仍然密切,但是美國與歐洲的政策卻一直往不同的方向轉變。在經過二十世紀初死傷慘重的二次大規模戰事,戰場都在歐陸,時間相隔又近,讓歐洲人有了深刻反省。現在歐洲的想法是,在為了宗教、種族、殖民地的爭執付出了沉痛代價之後,他們現在已經不想再幹這類蠢事了。於是發展出所謂的「後現代」(Post-Modern)思惟,即講究理性至上,任何問題都可以透過理性透明的討論過程獲得解決。
基於此,歐洲成立了共同議會、共同行政機構;歐洲內部的所有互動,都可透過這個機制運作。一方面可以擴大市場規模,享受有如美國經濟般的好處;另方面,還可避免內部爭戰。像美國的紐約州就不可能因任何愚蠢的理由,而出兵攻打加州。此外,歐洲也極度尊重聯合國。
至於美國的外交政策走向,在歐洲國家看來,則是走上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出兵伊拉克,則代表他們經歷的縮影。首先,是宗教所造成的誤會,進而產生仇視。事實上,只有極少數的宗教衝突,是一開始就純粹因為教義的不同而產生的;多是經過誤會的累積,再加上文化、生活習性的差異,日積月累而造成的。
其次,攻伊事件也存有殖民地的精神內涵。儘管美國一直反對殖民地政策,但是美國有更好的政策,即表面上是一個獨立的國家,但其政府卻是由美國在背後支持、掌控。所以在控制阿富汗局勢後,美國第一件事便是協助建立該國的新政府,伊拉克也是如此。新政府名義上由該國各黨派人士所組成,但是新政府要聽誰的話,大夥都心知肚明。
第三,美國愈來愈不鳥聯合國。歐洲最反對美國的,便是其unilateralism(單方面行動)作風;只要聯合國不同意其建議案,便打了再說。這種先發制人(pre-emptive strik)的行為,與歐洲標榜的後現代理性主義背道而馳,雙方很難產生交集。於是,美國與歐洲的外交政策發展交叉而過,如今歐洲反而站在道德制高點。
歐洲政客最討厭布希的三項特質,一是獨裁傾向;二是軍事主義至上,凡事訴諸武力;三是宗教主義,布希的多數政策都隱含了基督教至上的精神,這也成為其揮軍強行進入伊拉克的重要信念。布希的這三項特質,正是歐洲在經歷過兩次大戰後,亟欲擺脫的幽魂。
還有,針對挽救全球氣候異常而達成的「京都協議」,原本柯林頓都同意要簽署了,但是布希上任後,便否決該協議,並表示不再參與類似限制排放廢氣,以緩和全球溫室效應的會談。此外,布希也否認美軍的海外行動,應受到荷蘭國際法庭的約束及管轄。總括而言,只要對美國不利的國際協定或義務,布希一概抗拒或不承認,完全以自己所理解的方式及價值觀遊走國際社會。
在伊拉克監獄的虐囚事件,能否讓美國稍稍有所反省;該行為不但與國際規範相違,甚至也牴觸美國自己制定的法律。當初希希一直強調伊拉克對美國有潛在的威脅,因而義正辭嚴地出兵伊國;但如今的行為,卻可能招來恐怖分子的強烈反擊,反而陷美國於更危險的境界。該事件是否會造成美國內部國會及民眾的反彈,延燒到布希身上,也值得深思。
美國今年底的總統大選,其重要性更甚以往。過去兩黨候選人的政見大同小異;特別是近二十年來,民主黨變保守了,共和黨更放得開了,雙方都向中間選民靠攏,以至選總統只能就候選人的個人特質決勝負。但是這回則出現了獨裁與後現代理性之間的重大差異。
如果兩位候選人的政見差不多,那麼得票率應該也差不多才對;現在雙方政策出現巨大的落差,照理講,開票結果也會有懸殊的差距才對。從媒體的評論來看,布希最近有這麼多利空消息,年底應該會輸得很慘;可是多項民調數據卻顯示,布希竟然還小幅領先凱爾,著實令人不解。或許美國選民也和台灣一樣,不願意真實表達自己的意向。不管如何,年底這場大選肯定非常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