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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RS的政治經濟學 P.88

SARS的政治經濟學 P.88

SARS疫情不斷蔓延擴大,到目前為止,中國發病病例直逼三千,死亡病例也達一三一人。香港也籠罩在SARS疫情中,香港死亡人數超過一三五人。而一直以零死亡率為傲的台灣,四月二十七日也出現一例死亡病例,而新加坡發病病例直逼二百人,死亡病例接近二十人,連李光耀夫人都成了被隔離者,SARS風暴重創華人經濟圈,對中國這個二十一世紀新崛起的經濟超級巨星,更造成前所未見的嚴酷打擊。

九○年代以來,投資中國幾乎成了全球共識,尤其是二○○○年美國發生科技泡沫之後,中國成了全世界生產基地,台商一批接著一批赴中國投資。對大多數台商來說,投資中國就是機會,而且大家只看到機會,很少人看到風險,大多數台商存在的風險意識,只是法律契約上面的風險,或是商務的糾紛,這次SARS蔓延全世界,很多人才猛然驚醒,投資中國也是有風險的。


惡夢一場──投資天堂轉眼變疫區

全國工商協進會理事長黃茂雄就頗有所感地表示,SARS疫情蔓延之前,看到別的企業因為很早赴中國投資,如今享受豐厚的「中國收成」,直覺東元前進中國速度不夠快,但是這次SARS疫情蔓延,使他對中國投資更加戒慎恐懼,最後還是覺得自己土生土長的地方最實在。目前為了因應SARS風暴,東元大陸家電園區已經喊停,十億元的投資計畫重新評估,不排除移往菲律賓的蘇比克灣。類似東元集團的舉動,未來恐怕會層出不窮,而這對中國經濟造成的衝擊將難以評估。

目前全球媒體都開始注意SARS對全世界造成的衝擊有多大,美國《時代》雜誌就指出SARS疫情在全球造成的損失將超過三百億美元,紐約時報則稱SARS疫情將嚴重打擊中國經濟,紐約時報引述大通銀行的報導稱,中國第一季的經濟成長達九.九%, 第二季將陡降為二%,SARS對中國造成的衝擊比六四天安門事件還要嚴重。

六四原本想要開啟政治大門,促成共產黨重新改造,沒想到卻意外將共產黨推上「走資」之路。當時,中國經濟尚未起飛,中國的進出口總額不到三百億美元,中國經濟尚未與世界接軌。到了九○年代,中國著力於經濟上的改革開放,九二年鄧小平的南巡講話更為經濟改革定調,從此中國走出了比資本主義還要資本主義的經濟改革大道。

從九○年代以來,中國逐漸加入了世界經濟舞台,中國的進出口貿易總額從三百億美元快速上升至六二○九億美元,中國的外匯存底從九○年代初期的一百億美元,如今累積到三一六○億美元。如今在全球經濟面臨大調整之際,中國首季經濟成長繳出了一張九‧九%的傲人成績。中國經濟快速成長,成了國際投資家眼中的一塊璞玉,大家都害怕去得太遲而丟掉了商機。這次SARS疫情無疑是對中國從九○年代以來全力拚經濟的一個反噬。

SARS疫情早於去年十一月即在廣東引爆,一開始,地方官員將SARS當成一般流行性疾病,不以為意,等到SARS蔓延開來,民眾搶購白醋、板藍根,地方官員基於十六大即將召開,中央領導即將換馬,像中共廣東省委書記張德江坐鎮的廣東省便高壓箝制輿論,最早報導疫情的南方日報高階主管竟遭撤職。等到疫情蔓延到香港,進而擴及全世界,中共領導階層才知事態嚴重,衛生部長張文康、北京市長孟學農乃成了代罪羔羊。


中國兩大挑戰──政治體制與媒體的改造

從去年十一月疫情爆發,到四月二十日中共中央召開記者會正式面對疫情,SARS已在中國蔓延了半年,如今SARS感染人數已超過五千人,全球死亡人數超過三一八人,波及了二十六個國家,中國不但輸出通縮,也輸出SARS,且對疫情波及的國家造成嚴重無比的經濟災難,將SARS當成經濟的天安門事件一點都不為過。

八九年中國以經濟體制改革來滿足全民的改革需求,也使中國躋身為世界經濟強國之列。不過中國穿著共產黨一黨專政獨裁領導的舊衣,面對全球化衝擊顯然已無招架之力。SARS疫情暴露了地方官吏爭功諉過,下情不能上達的毛病,另一方面,中國長期管制媒體,使SARS疫情不能在引爆初期透過媒體反應,得到全世界的正視。

這等於是說,中國在九○年代的快速經濟發展中已經由小孩轉大人了,但是身上仍穿著共產紅那套舊衣服,恐怕已到了非換穿新衣不可的地步。上一次六四天安門事件,中共被迫在經濟改革開了一扇窗,這回經濟發展碰到了大麻煩,SARS有可能衝倒共產黨的龍王廟,恐怕中國的政治體制非得面對改革不可。六四事件讓鄧小平鐵了心腸換掉趙紫陽,這回江胡體制會不會產生新變化,值得觀察。

另一個重點則是共產黨建黨以來以控制言論、管制媒體為統治手段,這次SARS疫情蔓延,顯然與媒體不能為大眾喉舌有關,進入全球化時代,資訊傳播速度愈來愈快,網際網路也進入了每個人的家庭,這次中國控制疫情,很多消息都透過網路來傳播,中共在防堵輿論上面也都出現了缺口,這是共產黨面臨的空前挑戰。SARS風暴將使中國當局不得不面對兩件大事,一是政治體制的改造,一是媒體的改革。


台港受創──眼前仍有一場硬仗要打

這次SARS疫情重擊香港,使香港成為死亡人數最多的災區。從九七主權回歸,到目前未及六年,香港得到回歸的好處很少,反而是災難接踵而至。這次特區政府反應太慢,特首董建華的領導也受到很多香港人的詬病,香港人何去何從,顯然是走到了十字路口。

台灣應從香港人的處境中得到更多啟示,台灣雖是大中華經濟圈成員之一,但是政治自主性更重要。未來香港同樣面臨雙重挑戰,一是香港的特區政府體制如何在北京的上級領導下有重大的發揮空間?另一個問題是SARS疫情蔓延,很可能重創香港聯繫匯率。九八年投機炒家狙擊港元、港股,特區政府力戰再加上中國政府撐腰,終於度過難關。這次中國自身難保,聯繫匯率的機制在今年七月一日之前恐有很大的硬仗要打。

SARS也重創了台灣經濟,尤其是和平醫院疫情失控,台灣零死亡率的高標準被打破,台北股市在四月二十四、二十五及二十八日三個交易日當中跌掉五百多點,台股市值驟減一.一兆元台幣,台北股市陷入恐慌崩盤的恐懼當中。這是因為九○年代以來,台灣的企業大規模赴中國投資,《天下》雜誌調查一千大企業赴大陸投資的比重超過五成,尤其是上市上櫃公司大多數都已在大陸設廠,SARS疫情使台灣員工不願赴中國工作,老闆也只能透過視訊會議調兵遣將,龐大的中國投資幾乎面臨失控危機。再加上人員之間不能互動,國外訂單銳減,甚至面臨關廠危機,這是十幾年來罕見的景象。

SARS疫情蔓延之前,兩岸往來十分熱絡,去年台灣對中國出口達三三○億美元,中國超越美國首度成為台灣最大單一出口市場,而且,台灣對中國出超達二五一億美元,更是遠遠超越對中國貿易順差的八十六.九億美元。近三年來,台灣的外匯存底激增,與台灣對中國的貿易順差快速成長有關,再加上過去十幾年來赴大陸投資的台商逐漸進入回收階段,中國收成股從去年以來成為股市的主流。如今 SARS 疫情一棒打下來,有如打中台灣股市的心臟,威力當然十分可觀。未來幾個月台股仍可能陷在SARS危機中,股市欲大好恐不易。


台灣價值重現──西進不再是惟一的路

不過在經濟層面受到重創的台灣,正逐漸產生一些新效應。一是過去投資中國有如天邊的彩虹,有不少是被媒體過度美化,過去幾年之間,像政治人物(尤其是民意代表)熱中赴中國求學深造拿學位。像國民黨的立委游月霞,既讀書又在大陸做生意,新黨前主席謝啟大乾脆定居上海,不少父母親將小孩送到大陸就讀,甚至到大陸投資的台商有三成以上希望舉家移居中國大陸。《天下》雜誌調查有四九.四%的CEO身邊有親友舉家移居中國,還有企業準備將企業總部移至上海,《天下》雜誌甚至警告台灣面臨菁英流失的危機。

台商因為在中國找到了新天堂,卻將自己土生土長的台灣視為敝屣之地,對中國領導人百般討好恭維,對台灣的批評卻又極盡尖酸刻薄之能事。下焉者掏空台灣的公司,到中國大陸去尋找事業第二春,中國成為台商的新歡,台灣則成了他們的棄婦。

這次SARS風暴則是一棒打醒很多夢中人,一方面,中國經濟雖然是高成長,但不全然是賺錢的天堂,大陸投資也是有風險的。二是台灣並沒有大家口中形容得那麼差,台灣媒體不但充分揭露資訊,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報導和平醫院疑似SARS的八個死亡病例),台灣的政治民主化更是中國所不及,還有台灣醫療體系的進步與現代化。同樣得到SARS的病人,在大陸得病與在台灣得病恐怕內心壓力與感受會完全不同。

SARS風暴過後,台灣如何形成重視台灣價值的生命共同體,台商在遠走他鄉賺錢之際,更要鞏固自己土生土長的根,只有根基扎實,枝葉才能長得茂盛。還有面對SARS疫情,全民更要同心協力,政治人物更要學習以合作代替對抗,大家同舟共濟,才能使台灣化解危機。

接著下來的是正如黃茂雄般,回頭加碼台灣投資應是適當時機了,今年以來老驥伏櫪的台塑董事長王永慶率先提出興建大鋼廠計畫,目前已在彰化大城鄉濱海工業區覓得土地。另外,王永慶還要在麥寮投資六百億元興建全球最大輕油裂解廠,台塑集團還要以百億元打造養生住宅,興建林口養生文化村,預計可收容四千戶銀髮族。在大家爭相西進之際,王永慶回頭大力投資台灣。

今年台北縣長蘇貞昌推出頂浦工業園區,吸引了鴻海、正崴、大霸等十一家廠希望進駐,桃園縣長朱立倫也力邀大老闆相挺,為桃科開發案卯足全力,而雲林縣長張榮味也為雲林新興工業區全力衝刺。過去招商是大陸縣市長的專利,現在台灣的縣市長們也不落人後,SARS風暴席捲過後,可能開創企業投資台灣的新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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