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孩子走出家門、走進教改大門;為了孩子,再從教改第一線退回家庭。這一段從起點回到起點的弔詭歷程,既是台灣所有熱心參與教育活動的家長們的寫照,也是台灣所有家長團體因家長隨著孩子來去而難以維繫的無奈,只是詹智慧花的心力比別人多、待的時間比別人久。
十二年前,在高家四個孩子眼中,媽媽是個動不動就罵人、打人的「巫婆」;十二年來,高媽媽為了改善親子關係,採取「放手讓孩子自己長」的開放態度,她不但成為自個兒孩子的好朋友,還為了協助別家的家長和孩子,居然從愛心媽媽、班級代表一路做到兩屆的台北市家長協會理事長、一屆的中小學家長會聯合會理事長,甚至還進入教育部,成為參與教育決策的家長代表。
這位高媽媽叫詹智慧,她的先生──義美食品總經理、國策顧問高志明,在企業界和政壇頗具地位;但在教育界,尤其是家長社團中,詹智慧可是「白手起家」,全心投入,知名度和影響力大過高志明。
為孩子投入教改──為孩子退回家庭
但在去年中,詹智慧卻毅然捨棄她在家長社團的地位、從基層到中央的完整資歷,從她最愛的教改線上隱退到她的另一個最愛︱︱子女的身邊。她的理由就和十二年前投入教改一樣,孩子需要她。
為了孩子走出家門、走進教改大門;為了孩子,再從教改第一線退回家庭。這一段從起點回到起點的弔詭歷程,既是台灣所有熱心參與教育活動的家長們的寫照,也是台灣所有家長團體因家長隨著孩子來去而難以維繫的無奈,只是詹智慧花的心力比別人多、待的時間比別人久。
「以她的個性,要不了多久,一定會忍不住跳出來要為台灣家長做些什麼。」教育部次長范巽綠打趣地說。
果然,詹智慧雖卸下一切職銜和會務,但在今年暑假陪著孩子到澳洲學語言時,接下聯經出版社的邀稿,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一口氣寫了十多萬字,將她從家庭主婦進入教育界的歷程和感受、十年來每位新家長與新任家長會長重覆遇到的問題,一字一字記錄下來。
十一月十六日,詹智慧與她所撰寫的《家長動起來》,在台北敦南誠品開了一場記者會。「家長、老師、校長是這本書的共同作者,因為這是和你們在一起所做的事。」詹智慧接著對大家深深一鞠躬說:「謝謝大家的栽培!」從現場充滿互相感謝的氣氛,與其說是記者會,不如說是一場爸爸媽媽一起來的「家長同學會」,連全國教師會祕書長吳忠泰也以新家長的身分到場祝賀。
家長當然有參與教育的權利
詹智慧這本鼓勵家長主動參與的《家長動起來》,若在十年前出版,恐怕會被教育主管機關、校長、老師視為是要策動家長干政的「反動」書。不過,十年前的詹智慧雖還沒出書,就已經因為推動立法保障家長教育參與權,而曾被校長、教師團體視為麻煩人物。
因為在當時,十所學校裡有九所學校認定,家長會只要捐錢、配合校方要求就對了;而一般家長的觀念是,只有孩子出了問題、闖了禍才會被叫到學校去。詹智慧原本也是這麼想。
但深信不打不成器的詹智慧,與孩子的關係愈打愈遠;後來在好奇之下,參加了人本教育基金會的父母成長課程,改變了詹智慧對子女的態度,也改變了她與學校、老師不太往來的互動模式。眼界大開的詹智慧,先是出入主婦聯盟、人本和消基會等社團,並於一九九一年開始進入陽明山國小擔任愛心媽媽。從圖書館管理及導護交通做起。
在參加社團與學校活動後,詹智慧也認知到,既然教育是以學生為主體,家長身為學生的監護人與法定代理人,自然可以積極關懷與孩子教育有關的事情。所以一般家長可以成為老師教學的助手,家長會也可以是學校經營與校務處理的夥伴。
要做事──先到家長會卡位
「那時她看起來惦惦的,但其實是很有衝勁、很有感染力的人。」曾任陽明山國小校長、現任天母國小校長張輝雄至今仍對詹智慧印象深刻,當年她為參與學校活動,硬是不用家長會捐款的慣例,而是辦園遊會、義賣來籌募活動基金。
只是,光是在學校擔任志工,有責無權,也無法有效參與改善學校的問題,詹智慧喊出了「要做事位置很重要」的口號,於是推動義工家長們(主要是媽媽︶進入家長會「卡位」。結果,詹智慧不但把自己推進學校家長會,也扛下台北市家長協會的理事長工作。
「我這個人有個優點,就是機會來了,一定爭取和把握。」看來溫柔的詹智慧很「猛」的說,於是乎,這十多年間,詹智慧乘著九四年「四一○大遊行」所掀起的教改風潮,舉凡民間家長團體、各縣市學校、教育局、教育部、市議會,乃至立法院的會議或座談研討會,詹智慧幾乎是有會必到、有備而來,自己不能去也一定會選派家長協會代表出席,將基層學生家長的聲音傳達出來。
為了代表家長積極曝光,一亮相就要言之有物,為此詹智慧每天大量閱讀,甚至把家裡客廳櫃子裡的裝飾品全收起來,好擺上書籍和文件。後來每遇教育問題或爭議時,媒體也會想到要問家長的意見,而要問家長的意見,通常也都是想到詹智慧。於是,每天傍晚,經常見到詹智慧一手鍋鏟、一手電話接受媒體採訪。
兒子狐疑:我家有「李市長」
有趣的是,詹智慧自從擔任家長協會理事長後,認識她的人都習慣叫她理事長,一有事也是早晚不分地找理事長幫忙。有一天,詹智慧的小兒子蹙著眉頭對她說:「好奇怪喔!台北市有陳市長、馬市長,但為什麼一直有人打電話來我們家找『李市長』呢?」
詹智慧在教育圈的名聲與人緣,除了靠「勤出席」之外,「溝通能力強、堅持原則是她最大的特點。」現任家長協會理事長蕭輝英說,畢竟家長來自三教九流,有的人很理想,有的人做事比較激進,也有的家長只關心自家孩子的事,要討論議題或凝聚共識,很不容易。
有一年,台北市政府舉行教育局長遴選,詹智慧又在爭取參與,在遴選會前,就有媒體記者不屑地對詹智慧說:「這是政府的事,家長憑什麼參加。我也是家長,我就認為不該參加。」聽完,詹智慧先是想到,協會推動的「家長參與教育」還是不夠普及,接著她與這位記者交換名片,然後耐心地向記者說明家長必須參加遴選的原因。
教改路一走十二年 幾乎每半年就生一次大病
詹智慧的堅持,讓她在教改路上一走就是十二年。而回看過往,她的確為台灣的家長爭取到發言權、參與權,甚至在九四年推動通過的「家長會設置辦法」,經過這八年的四次提案,今年終於在立院修訂成功。
然而在這段期間,詹智慧也因為會務重、壓力大,幾乎每半年就生一次大病,不是神經系統「當掉」而手腳無力,就是咳到呼吸不過來,每次臥病在床至少要兩個星期。無怪乎先生高志明會在新書的序裡寫道:「覺得她很可憐。」
「家長其實是很專業的工作,但不能職業化,所以我也該交棒。留一點時間給子女和家人,同時也讓自己沉澱。」無事一身輕的詹智慧笑著說。但體重已減輕不少的詹智慧真能放下心嗎?
當記者問起最近紛論不已的建構式數學、九年一貫、教改等問題,詹智慧又陷入嚴肅思考中:「我們要忠於專業,但專業要為人民服務……」
/小檔案/
詹智慧小檔案
出生:一九五三年,水瓶座
現職:四個孩子的母親,義美總經理高志明的太太
參與行政組織經歷:四一○教育改造聯盟第二任副召集人
教育部國民中小學九年一貫課程推動工作小組委員
教育部閱讀諮詢委員
參與基層/家長團體經歷:
台北市中小學家長會聯合會理事長
台北市家長協會理事長
台北市陽明山國小家長會會長
社區婦協、主婦聯盟成員
家長資源交流中心
台北市陽明山國小班級代表、家長委員
台北市陽明山國小接送媽媽、導護志工、書香媽媽、愛心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