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醫醫國,中醫醫心,下醫醫病」,楊漢銘想達到的理想,就是做一位能醫人「心」的「中醫」;「所以我每次看到像張芳蘭這樣的病人能夠獲得心靈的喜悅,就覺得有了回饋和安慰。」
這家位於彰化市的婦產科醫院,最近聲名大譟。其實,這是一家經營很久的婦產科醫院,當地老一輩都知道這家醫院;最近更因彰化婦女張芳蘭,把遭歹徒殺害的三個孩子,花五年「生回來」 的故事,而讓這一家在地老醫院,有了全國知名度。
計程車司機知道我們的來意後,還順便繞道到張芳蘭的先生劉超雲所經營的統帥賓館附近,繪聲繪影地描述當年歹徒是如何侵入她家,又是如何殘忍地殺害她的五歲、六歲及九歲兒女。他甚至熱心地說,這幾年來張芳蘭終於接通了原本結紮的輸卵管,成功地生了三個孩子;這位顯然很仔細看過媒體報導的司機還說:「 白冰冰也應該來漢銘醫院,把白曉燕生回來!」
圓滿的結局彌補生命缺憾
才剛踏進位於漢銘醫院九樓的院長室,身材修長清瞿、戴著一副眼鏡的院長楊漢銘立刻迎上前來,誠懇地說,昨天深夜接到記者約訪的電話很感動,他認為這樣一個曲折、溫馨的故事,應該和大家分享。
窗外的陽光灑在院長室裡,張芳蘭動手做的一盆花籃,以及一面用純金打造的感謝牌,正閃爍發亮地輝映著這間略帶昏黃的院長室。略顯不安的楊漢銘用乾澀的聲音說,這只是一件普通的醫療行為,不值得這樣大肆渲染,他希望以尊重生命、熱愛生命為出發點來談這個案例。而這整件故事就像一部電影,大家知道了張芳蘭過去的遭遇,感覺相當值得同情,而最後三個孩子紛紛出世後,則像是一個圓滿的結局。
楊漢銘回想起幾年前,張芳蘭下定決心要把三個小孩「 生回來」 時,就來到醫院求診,由於不孕的問題可以經由技術已臻成熟的試管嬰兒法,也可以透過疏通輸卵管法來解決,院方初步的安排,是希望院裡的鄧醫師為張芳蘭做試管嬰兒手術。
到了取卵手術的當天,楊漢銘表示,張芳蘭忽然後悔,突然從手術台上跑開,只丟下一句「 我不生了」 ,就離開了醫院。楊漢銘透過張芳蘭的姊姊和丈夫了解,她過去經歷的傷痛已在心裡結成一個難以復原的痂,重新面對生孩子的問題,就像痂又化膿般,膿汁再度掀起心底的痛。
當時張芳蘭的情緒很不穩定,丈夫和親人都要輪流看著她,深怕一不注意她會做出傻事。後來幾次張芳蘭和楊漢銘約了時間看診,都沒有出現,楊漢銘帶著微微感傷,很小聲地說,面對再度生育小孩的關口,真是一種錯綜複雜的情感,身為醫生知道張芳蘭的精神相當脆弱,也不想強迫她。
楊漢銘表示,他雖然不是精神科醫師,但是都能了解那逝去的三個孩子曾陪過父母一段不短的歲月,曾經是母親的心頭肉,被殘忍奪去稚嫩生命時,好似硬生生挖掉母親的心頭肉一般,「 怎能遺忘?怎能調適?」 他說。一位曾經親臨凶殺現場的媽媽,她的心情旁人無法理解,也無法參與。說著說著,楊漢銘的眼眶泛紅,好幾分鐘都說不出話來,只好藉著喝咖啡來掩飾尷尬,他表示自己這天接受採訪時的反應,比平時還要強烈。
「醫心」 例子屢見不鮮
對媒體報導以「 勇敢」 來形容張芳蘭,楊漢銘說:「 連勇敢都不足以描述她的堅強。」 他表示絕大部分的女性,都知道生育的責任和痛苦,不見得願意再經歷三次的煎熬,張芳蘭要求圓滿的堅強心情,感動了楊漢銘,於是在外界質疑他為什麼讓四十二歲的張芳蘭高齡生產時,他還是願意幫她動這樣的手術。
見證了這個令人感動的事件,問及楊漢銘事後的心情,他表示有時候生命讓你覺得很好,有時候生命也會讓你跌破眼鏡,身為基督徒的他,引了一則聖經詩篇做為這整個故事的注腳:「 兒女是耶和華所賜的產業,所懷的胎是祂給的賞賜」 。
談到信仰,楊漢銘的臉上滿布著虔誠與祥和;他指著院長室辦公室的牆上、自己引以為座右銘的字畫說:「 若不是耶和華建造房屋,建造的人就枉然勞力,若不是耶和華看守城池,看守的人就枉然儆醒」 ,就像他一開始所說的,他為張芳蘭所動的手術是二十多年前就有的技術,並不是非他才能完成這件事;只是許多事情是冥冥之中註定,而且「 是耶和華要賜給我這樣的成果,我才能擁有。」
院長辦公室書架上放著一張合照,相片中高大壯碩的年輕男子傍著滿頭華髮的老婦,楊漢銘摸摸頭不好意思地說,那是他的大兒子和母親。胖胖壯壯的兒子和瞿瘦的楊漢銘相映成趣,父子身形如此兩樣,總會被楊媽媽拿來念叨他。
接受採訪時,楊媽媽還打電話來提醒他記得要吃飯,看到兒子的身形憔悴,她三番二次問兒子做醫生到底值不值得?
楊漢銘只是說,他從小小的診所,和主治小兒科的太太一起合資經營到今天的局面,他就像一艘船的船長,有理想也有責任。所謂「 上醫醫國,中醫醫心,下醫醫病」 ,楊漢銘所想達到的理想,就是做一個能醫人「 心」 的「 中醫」 ;「 所以我每次看到像張芳蘭這樣的病人能夠獲得心靈的喜悅,就覺得有了回饋和安慰。」
懸壺二十餘載,楊漢銘「 醫心」 的例子屢見不鮮。醫院裡的主任林惠玲表示,楊漢銘是一個「 很不會做生意的醫生」 ,只會管病人的事而已。曾經有一位病患求診,楊漢銘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一問之下才知道,這一位大學畢業許久的女孩子找不到工作,心底積出了毛病,楊漢銘當場開給她的藥方就是問她:「 那能不能請妳來我們醫院工作呢?」
二十六年前選擇開業這一條路的楊漢銘說,這是一條不歸路,只能秉持初衷,繼續朝著醫身並醫心的迦南地前行,從張芳蘭這樣身心受創又再度站起來的病患身上,肯定生命的值與質,在不完美中尋求圓滿。
/小檔案/
楊漢銘
出生:1948 年
現職:彰化漢銘醫院院長
經歷:彰化基督教醫院
婚姻狀況:妻子為漢銘醫院小兒科醫師,育有兩子,分別就讀大學及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