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醫生作家不少,像侯文詠一樣搞笑、幽默的,只有他一個。知名作家,前台視節目部經理小野說,侯文詠講的笑話就像電影情節,有很豐富的意象,文字會自動轉換成流動的畫面,讓在座者笑個不停。
很多人不解:「你那麼聰明,為什麼不做點更有用的事?」侯文詠反問:「到底什麼是有用的事?」正因為人的生命如此短暫,他只想把握每個瞬間,做對「自己有用」的事。
五年來, 他出了長篇小說《白色巨塔》、有聲書《歡樂三國志》,與蔡康永投資「 OKe 」網站又收起來,到現在,他也不覺得生活就很滿意。「人生是不斷給自己發問的過程,問得夠清楚,才會過得比較舒服。」他理直氣壯地說。
九○年,不到二十八歲的侯文詠,在金石堂的十大暢銷書排行榜上,就有六本是他的著作。當時他已是台大麻醉科主治醫師、總統府醫療小組成員,也是大學兼任講師,同時,即將拿到博士學位,不到而立之年的他,已獲得太多了。
能力大於欲望才是富有
極早嘗到成名的滋味,侯文詠卻有點不滿意,包括不能多花點時間陪家人、不能專心寫作,尤其面對過四、五百個癌症末期病人時,臨終前說起人生最有價值的事,都不在於有多少錢、人生做了多少引以為傲的事,而是一些枝微末節的小事,有的人說跟爸爸的糾結還未化解、有的人提起對小孩的記掛,或是談起一直沒有辦法完成的夢想等。侯文詠用相同觀點省視自己的生命時,就開始惴惴不安,想到自己還有許多想做的事未做,現在不做,以後就更沒有機會。
有人說轉換跑道需要一種勇氣,但侯文詠說,轉職也需要一種現實的基礎,「我最不需要的是勇氣,如果只有勇氣我就跳下去,未免太愚蠢了。我比較需要的反而是一種態度。」
為了順利辭去醫職,侯文詠做了相當的準備。與其說他為了生活可以無後顧之憂,努力賺錢,倒不如說他花了很多時間做心理調適,包括自己是否會甘心?未來的生活、價值觀能否與這種態度相互呼應?在辭職前一年,他逐步讓家人、朋友理解自己辭卻醫職的理由。
見到侯文詠能隨心所欲,很多人都說「因為你已累積足夠的財富,所以才能全心全意當一位作家。」侯文詠不否認自己很幸運,但是他也做好心理準備,假如書真的不暢銷,也能過吃泡麵的日子。
既然收入頗豐,提起自己如何投資理財,侯文詠表示他們夫妻倆的投資工具包括債券、股票、定存,但是財富對他的定義是「能保障個人自由的最大限度,才是真正的財富。」能力大於欲望才是富有,欲望一直小於能力的他,覺得自己在某種程度上還算富有。
保有一個具影響力發言空間
他一直沒忘記母親的一句話:「認真的比不上迷戀的」,母親這句話給他的啟示就是,人如果對一樣事物充滿迷戀,就會盡全力去追求,追求到了就是無限的愉悅與滿足;相反的,人生最悲慘的莫過於在自己不喜歡的領域獲得成功,那是人生最大的詛咒與懲罰,「你自己都知道那不長久,又何必去扮演那個不喜歡的角色?」
與讀者暌違多時,出書才短短一星期,他的新作《我的天才夢》又迅速竄升為金石堂排行榜第一名,讓準備大展身手的行銷企畫反問自己道:「我是做了哪件事情,讓《我的天才夢》變成第一名?」
如何成為一名暢銷作家?是侯文詠最常碰到的問題,對他來說,因為不甘心局限同樣的寫作模式與題材,如何讓讀者可以「吃」得很簡單,又「吃」到很多東西,是他一直希望透過寫作努力達到的目標。當他成為暢銷作家後,他最重視的是:如何保有一個具影響力的發言空間;唯有如此,他才能碰觸社會底層的各種焦慮,包括家庭、理想與現實衝突等問題,一點一點碰觸禁忌,讓社會包容度愈來愈大。
還記得有一次去觀賞畢卡索的畫作,侯文詠看得悄然落淚,「他早期的人生太像我了,二十幾歲就成名,畫已經賣到有不錯的成績了;到三十幾歲他造自己的反,另立門派;四十幾歲又回到新古典,新古典之後又變成什麼都不是的怪模怪樣。當時他看到馬蒂斯崛起,心裡也很害怕,直到五、六十歲,畢卡索依然持續旺盛的創作精神,令我非常敬佩。」
他說,台灣就是缺乏這樣的作家。侯文詠還不到四十歲就有人喊他「大師」,因此他發誓自己絕對不要成為毫無進步的寫作者。
在侯文詠身上,你會明顯感受到五年級生的成長背景,從年少被壓抑到中年極度渴望解放的心緒。也許正是因為如此,他能喚起同世代的共鳴,五年級生從他的書中得到一種同理心,成為他最忠實的讀者。儘管好久不見,但侯文詠每次一出書,讀者就好像多年不見的老友重聚,捧讀著侯文詠絮絮叨叨述說著自己與別人的故事,碰觸著他們內心的最深處,讓他們相信在生命轉彎處又有另一片風景。
問侯文詠對自己的人生算盤滿意嗎?他說:人有時候以為自己很聰明,但往往也會被自己的聰明蒙騙,人生算盤的答案,他不急著找,也不希望太早得到!
孩子要成為一個享受自己生命的人──侯文詠和他的兩個兒子
撰文:梁任瑋
家裡裝了個超大電影布幕,侯文詠家任何人想看電視時必須費功夫升降螢幕,久而久之,小孩養成幾乎不看電視的習慣,最多是看看 Discovery 頻道。
對於如何教育分別就讀國小三年級、國小六年級的兒子,侯文詠相信,「小孩子需要某種程度的無聊,而不是沒事就看電視。」像現在他們正在看康熙帝國,前陣子則是看恐龍影集。他知道等兒子上國中,無可避免會大量接觸到流行文化,因此,他希望孩子可以趁早養成閱讀習慣。
「明年我可能會把小孩子丟去當義工,讓他們有更多機會可以接觸不同階層的人。」雖然自己的求學過程一向順利,但侯文詠卻認為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遠比考高分更重要。
「如果有一天,他跟我說不想讀書,只要他說得出想做什麼就可以。當一個小孩會跟你談起他的熱情、欲望就很好,因為欲望證明人的存在。小孩的欲望一定要珍惜,這是偉人的第一步。」
不久前,兒子迷上戰鬥陀螺,侯文詠就帶他到學校附近看四個小朋友玩一小時的戰鬥陀螺,最後兒子做出的結論居然是:「一群蠢蛋面目猙獰地在重複拉、放的動作」,從此不再玩戰鬥陀螺了。有一天孩子竟然跟他說,「爸,你的書是不是跟戰鬥陀螺一樣的行銷手法,當每一個人都有了,你的書就賣不出去了?」讓侯文詠啼笑皆非。
侯文詠說,教育子女從生活相關的事物開始談起,會比大人認真地跟他們談談書、說說文化,讓他們更感興趣。這位有趣的爸爸教育小孩的目的,只希望孩子能成為一個享受自己生命的人。
侯文詠小檔案
出生:1962 年
學歷:台大醫學博士
現職:專職寫作,兼任台北醫學院醫學研究所副教授
經歷:萬芳醫院、台大醫院麻醉科主治醫師
家庭狀況:已婚,育有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