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資本主義的經濟體系裡,存在著「信用」,也就是貸款的部分,比方我自己有一百元,再向銀行借五十元,這樣我就有一百五十元可以運用了。當然借來的五十元要還銀行,所以如果我有把握借錢能賺更多的錢,那我就願意向銀行借;如果借來的五十元極可能虧到只剩四十元,那我就不會借了,整個經濟就是要經過這種膨脹的過程才會成長。
民眾的消費心理及整個經濟受到信心的影響很大,我最討厭政府官員只會要求民眾要有信心,可是經濟沒有成長甚至萎縮是有原因的,政府不想辦法解決讓民眾失去信心的源頭,光喊要有信心,反而是害了那些聽信政府話的人民,過去兩年股市投資人應該對此有很深的感受才對。
經濟不可能一直成長,當經濟或貨幣供給萎縮的時候,借錢就是錯誤的決定;假定現在借了五十元,日後還是要還五十元,可是因為通貨緊縮,物價不會上揚,錢也不會因為時間的因素而貶值。
在台灣,最重要的物價指標應該算是房地產,而台灣的房地產明年將面臨兩個重要的挑戰。首先是銀行處分擔保品的動作會愈來愈積極,最近花旗銀行拍賣手中抵押的不動產,造成市場滿大的回響,其他本國銀行會想,連花旗都這麼做了,我跟著拍賣也不算太丟臉。此外還有資產處理公司幫忙整頓不良資產,也加速銀行釋出手中的抵押品。
第二項是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將對台灣的農業產生極大的壓力,原來就不怎麼賺錢的農場,明年以後會賠得更多,連政府的補助也無濟於事,到最後只好開放農地買賣,進而變更地目,更改用途。以上這兩者對房地產業都將產生直接的衝擊。
雖然現階段大家不敢借錢,但是等到經濟、資產價格都跌到谷底時,就要懂得利用貸款、增加槓桿倍數;到時也是利率最低的時候,加上資產、股價、房市都很便宜,不但要趕快買,還要盡量買才對。
美國在一九七○年代也面臨經濟衰退,股價一路下跌,延續到八二年跌到最低價;在此之前,美國企業使用的貸款及公司債金額和比率都不高,因為三○年代大蕭條重創美國經濟,在這場經濟戰役中陣亡者多數都是死在過高的債務上;而沒借錢的人雖然資產也免不了縮水,但是還活得下去,這使得大家都不敢過度膨脹信用。台灣這幾年的現象也是如此,錢借得多的企業,老闆的日子都很難過。
一九七六年美國成立一家名為 KKR 的公司, 它是取三個創辦人名字的第一個字母而來的;KKR 的業務是 LBO ( Leveraged Buy-Out ),是利用銀行貸款買別家公司大股東的股權,以取得整個公司的經營權。這在當時算是滿新的手法,所以初期 KKR 做的案子很小,大概只有一千萬美元左右的規模, 後來愈做愈好,銀行也願意配合,提供更高的信用額度,案子的規模也日漸龐大。
KKR 自己沒什麼錢,收購股權的錢多來自銀行,他們會設定一些條件,努力去找一些值得買的公司,比如現金流量還不錯,至少要付得起利息;管理不上軌道,經營績效不理想,營運成本高,或是收益太低;有閒置資產、閒置土地,或是有轉投資事業的公司。找到對象後,KKR 會成立控股公司向銀行借錢,和目標公司的大股東談好收購股權的價格,通常會比市價高,所以大股東也很樂意轉讓所有權;等到股權易手後,KKR 再將控股公司的貸款轉到被吃下的公司,而自己則是滿手這家公司的股票。
看到這裡,或許大家會以為這是典型掏空公司的案例,其實不然。KKR 在買一家公司前,會花很多時間研究公司的體質,經營團隊也是重要的評估項目;KKR 會積極留住相中公司的經營團隊,並承諾給予高配股;這要在經營權和所有權分開的狀況下才做得到,台灣因為經營權、所有權不分,比較難做到買下股權,留下經營團隊。
KKR 接手後讓經理人放手一搏,也給予認股的權利,並處分閒置資產,重新找出公司核心價值與定位,讓原本沒效率的組織注入新的活力;一旦績效轉好,不但銀行債權獲得保障,股價也因而上揚,而 KKR 則賺得更多。
如果拿 KKR 和 VC (創投)做比較,VC 專門協助成立初期的新興科技產業發展,持有的股份不見得很多;KKR 則幾乎是吃下整家價值被嚴重低估、成立已有一段時日的傳統產業,或許可以視為第二階段的 VC。
KKR 從小案子做起,做出口碑後,銀行及退休基金都認同他們的做法,搶著要與KKR 合作,案子也愈做愈大,根本不用擔心錢沒著落。不過這有幾個前提,一是當時正處於景氣最低迷的階段,所以才有機會貸款買到低於行情的資產;其次是那時候銀行不願意放款,企業不願意借錢,所以才拿得到低廉的資金。不過到了八○年代中期以後, 華爾街將 LBO 模式運用到走火入魔的地步,遂掀起垃圾債券風潮。
經濟成長與銀行放款是否成長有關,景氣不佳企業不敢投資,少借錢,貨幣供給成長也慢下來,整個經濟就更不好。所以官員們大聲疾呼人民要有信心也不能說錯,正是缺乏信心才讓經濟一直走下坡;只是信心雖是無形的,但是卻要靠有形的環境來支撐。 一樣是三○年代, 當時的美國總統羅斯福也說: 「 The onlything we have to fear is fear itself. (我們唯一要擔心的事,就是擔心本身)」,也是要人民克服恐懼、建立信心;顯然作官的人講出來的話都一樣有學問。
當經濟開始復甦,人們借錢投資會增加資金的流動,一旦需求成長,企業營運成長,整個經濟也就成長了。現在的經濟當然還沒有到可以投資的地步,但是企業已經在積極縮減產能,循環可能還沒結束,但是不能不先有所準備。
台灣正面臨經濟改革的階段,換個角度來看,假若台灣的經濟不斷成長也不見得是好事,因為在成長的階段,沒辦法從事改革的活動;如果你一直處在成功的模式中,為什麼要改變?可是當經濟向下時就非調整不可,這時也才有時間補強過去疏漏的地方。
台灣即將面對的變化有:一、金融系統要做根本的改變,金融控股公司的成立是一大機會;過去法令將金融業的各項業務切割得很細,是為了政府方便監督管理,卻造成業者無法獲利。二、上市公司規模太小,中小企業的規模不適合進入國際市場;當然台灣不一定要走上日本、韓國的大商社模式,但是要有起碼的規模,而且主流電子產業獨大的情況也到了該調整的階段。三、台灣經濟將與大陸經濟整合,同時台灣經濟發展的焦點,也要從過去的製造導向,轉向為以服務、金融、研發、行銷、物流為主的結構。
市場上現在錢不是問題,金控公司也為金融業鬆綁,八百多家掛牌公司的股價有一半以上在票面之下,低於五元的也不在少數,這其中應該還有不少有價值的企業值得好好發掘、轉型; 不曉得會不會有台灣的 KKR 去找出這些公司,重新整頓再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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