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仗 美國還沒輸 P.18

九一一當天，台北時間晚上九點左右，我接到朋友的電話，才知道紐約老家發生大事，趕緊打電話和在紐約的父母親人聯絡，尤其我的兒子暑假才剛回美國讀大學； 在得知家人都平安無事後，接下來就和大家一樣，只能盯著 CNN 看著事件的後續發展。 這次恐怖分子的目標非常明顯，一個是美國的金融重鎮紐約世貿中心，一個是美國的軍事中心五角大廈，甚至連政治中心白宮也在他們的攻擊名單之中；這代表恐怖分子想要一舉摧毀西方資本主義的樞紐。加上「九一一」這個數字代表了緊急求救的意義，雖然不能確定恐怖分子是不是刻意選定該日，但是這也意味著恐怖分子對於攻擊的目標、工具、時間有絕對的主導權力，美國的情治單位卻無力防止。 事件發生後，在美國社會引起很大的不安，尤其這些都是美國最重要的地區，竟然如此脆弱，那其他地區該怎麼辦？而這次美國傷亡慘重，聯邦調查局也成為外界指責的對象。 不過這種說法不盡公平，因為美國幾乎每天都會接到類似的威脅或謊報，不能因為擔心受到這種威脅就每天忙著疏散大樓的人潮；更重要的，恐怖分子是連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在正常情況下，這種什麼都不要的人權力最大，你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實體的環境遭到嚴重破壞，網路的虛擬空間則可能迅速補位。事實上網路最早就是為了一旦發生這種狀況而發明的，原本是軍方為了避免遭受攻擊導致全面癱瘓，而將各項重要設施或功能分散各地，再利用網路作為聯繫溝通的管道。 九一一發生後，朋友打電話問我，美林公司的總部是不是在世貿裡面？他的錢全放在美林的帳戶裡，這下子會不會拿不回來？其實美林的辦公室是在世貿隔壁，好像沒有太大的傷害，而且客戶的錢也不在美林公司裡面，客戶資料也有備份儲存在別的地方。我在美林的時候，我們花了很多時間在做這些事情，所以不用擔心這種事。不過像美林這類的大公司為資料做備份時，都沒想過會發生撞機倒塌這類事件，而是為了防範火災、停電或地震等意外所做的準備措施。 目前美國最大的挑戰是要盡快恢復正常的運作，兩棟超高大樓雖然不見了，不過不見就不見了，沒什麼大太的關係，死傷失蹤的人命才是重點；至於對經濟方面的衝擊反而有限得很。美國經濟目前最大的壓力來自科技產業的產能過剩，就像兩年前九二一大地震對台灣的影響，當初大家都認為台灣經濟及股市、匯市將就此完蛋，沒想到兩個禮拜後大體恢復正常。美國也一樣，過一陣子整個經濟要面對的難關，還是會回到產能過剩及庫存上頭。 另外對全球主要股市來說，九一一當天及之後都出現崩跌走勢，但是仔細觀察，其實在九一一的前幾天，不論美國、歐洲或日本，都已經開始明顯下跌了，事件發生只是再推了一把而已。到了第二天、第三天後，部分主要股市已經止跌，所以這方面的影響應該也不會再繼續下去。中期所要擔心的是美國可能的報復行動，會不時形成心理上的干擾因素。 到目前為止，雖然還沒有百分之百的證據顯示九一一的主謀者就是賓拉登，但是幾乎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他。一九九三年那一次的世貿爆炸案也是他幹的，當時恐怖分子在地下室放置炸彈，也是想破壞大樓基礎結構，進而讓大樓傾毀，那件案子的主謀也是賓拉登，而且聽說涉案的嫌犯將在近日受審。從這些跡象來看，賓拉登有充分的動機策畫執行這次九一一慘劇。 慘劇當頭，美國民氣可用，大家都支持政府採取報復行動。這種氣氛很像十一年前老布希主政時期，兩伊戰爭期間，在聯軍漫長的部署階段，全球股市一路弱勢，可是當美軍一開火，各個市場幾乎全部觸底反彈；那斯達克指數從那一天起，足足漲了十四倍。也許美國在正式行動之前，市場會因此而不安，一旦真的開火了，九一一事件本身大概就完全過去了。當然飛航安全系統等也會有全新的作法，例如未來可能採取視網膜辨認乘客身分，這也會出現新的需求。不過整個重建的需求不會太大，有形的影響應該很快就會過去，而且也不會有太多人投資在重建市場。 紐約市長已宣示要重建世貿大樓，其實我個人比較傾向將原址保留為紀念公園，因為這個事件將成為紐約人，甚至世人共同的經歷，有必要成立具有象徵意義的空間加以紀念。至於減少的辦公空間，由於商業大樓的供應還很充足，沒有必要重建增加供給。 這次的恐怖事件有可能改善已經愈來愈好的美中關係，因為中國與第三世界國家較為友好，所以美國也許需要中國協助緝捕兇手；而中國也是聯合國安理會的成員，美國若決定對某個國家或地區採取報復行動，也需要取得中國的支持，因此兩國的關係會日益親密。兩強關係改善當然是好事，但是中國此刻握有優勢籌碼，一定會要求美國減少對台灣的支持，台灣當局不能不事先注意事態的演變。不過九一一事件應該不會影響兩岸入會，畢竟大家都不希望這件事成為長期的影響，所以會盡可能努力恢復正常的節奏。 但是話說回來，對美國民眾而言，面對這麼大的事件，一定會有強烈的後遺症，社會的心理重建非常重要，尤其要提防種族仇恨的火苗再度點燃。慘案發生沒多久，我與紐約的姊姊通電話，她告訴我，紐約已經有傳言說恐怖行動是日本人幹的，顯然對於二次大戰珍珠港事件的記憶，又回到部分美國人的腦袋裡，進而引起不正常的仇外心態。 一九五○年冷戰初期，參議員麥卡錫聲稱擁有一份在美國政府部門內，為數二○五人的「共產黨組織」名單，掀起美國一陣「清剿共黨組織」的白色恐怖。美國人如果因為九一一而仇視外國人或非白種人，尤其是回教裔的民眾，那麼就可能重演五○年代的麥卡錫風暴，對美國的民主精神造成嚴重的傷害。這麼一來，紐約世貿這一仗美國就真的輸了，而恐怖分子便達到其目的了。 在布希總統登高一呼下，全美同仇敵愾，復仇行動已成共識；然而現階段對美國人來說，需要先打贏幾場小戰役。首先是美國人對外人的態度，恐怖分子的目的就是要美國不要再管別人的「閒事」，特別是不要再插手中東以色列與巴勒斯坦之間的紛爭。一旦美國人開始敵視外國人，第一場仗美國人就輸了。其次是當搶救行動告一段落後，美國人能愈早恢復日常作息，回復平靜的心理，那麼第二仗打贏的機會就愈高。 當然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徹底消滅恐怖分子；這聽起來好像不容易做到，而且處理不當，也很容易讓反美情緒蔓延開來。這次布希揚言不分恐怖分子或是保護他的國家都在報復之列；同時美國也獲得俄國、中國等主要國家支持報復行動，甚至連宿敵伊拉克也同意；只要相關國家都不反對，布希隨時可以喊打，這對美國的復仇行動所產生的後遺症會降至最低。當然如果能讓無辜民眾的傷亡降至最低，復仇計畫也就更具有正當性。